最後他們把拍照地點定在了村裡那棵長了上百年的大青樹旁。一把小小的木椅子,背後是繁茂的青樹,再往遠方,是連綿無盡的雪山。
老人家輪流端坐在椅子上,面帶笑容拍下一張照片,百年之後用來給家人留作紀念。
他們這群人在廣場上很顯眼,有路過的遊客好奇,過來問這是在幹什麼,就會有老人家特別爽朗地告訴對方,好心人給我們免費拍遺照呢。
遊客眼神一半震驚一半變敬佩,還有人拿出手機開始拍照。
好心人欒也沒精力管那麼多,專注拍照,還得和拍照的人對話——透過樊青。
反而是樊青抽空往拍照的人那兒看了一眼。
也有人過來湊熱鬧,沖著欒也的方向:“免費拍照是嗎,給我也來一張。”
欒也低頭正在看剛拍的照片,樊青皺起眉抬眼,是個四五十歲的男的,像是來旅遊的。
“遺照。”樊青語氣冷淡,“要拍就排隊。”
對方訕訕走開,欒也終於抬眼看向樊青,笑了好一會兒。
還挺兇。
也有人覺得站坐著不太精神,堅持要站著拍。還有想拍半身的、全身的,拍完一看取景框,問欒也自己是不是不笑更好的……
老人家在村裡待了一輩子,很多不會說普通話,只會講民族語。每次溝通的時候,樊青都得站在旁邊充當翻譯。
只要自己能夠辦到的情況下,欒也都會滿足對方的要求。
每拍完一個,對方都會笑容滿面的和欒也說一句謝謝,這個他聽得懂。還有人會從包裡抓出來一把瓜子、水果糖之類的,問欒也吃不吃。
看著挺眼熟,估計是去哪裡吃席抓回來哄孫子的。
“騰不出手。”欒也舉起手上的相機,又示意一下旁邊的樊青:“小朋友先吃。”
樊青:“……”
一群奶奶笑著把糖塞進樊青衛衣兜裡。
中午回去吃了個飯,一群人接著加班加點。下午拍到一半,一位老爺爺湊了過來。
他七十多歲了,當地口音濃重,連比帶劃半天,欒也一句也沒聽懂,最後還是樊青聽了兩句,言簡意賅地解釋。
“他問能不能稍微等他一會兒,他現在去家裡把狗牽過來。”
欒也微怔:“狗?”
他看向樊青,樊青點點頭,側過臉安靜地聽老人說話。
對方年紀大了,一句話磕磕絆絆,要翻來覆去說好久。但樊青沒有絲毫地不耐煩,他整張臉上的神色平靜,偶爾低聲和對方交流幾句,聲音很溫和。
欒也安靜地看著他,眼裡慢慢帶了點笑意。
不管是對七十多歲的老人,對平常接待的客人,對故去沒能來得及陪著長大的父母,以及對自己這個有點精神疾病的同性戀……
很溫柔,很耐心,很包容。
這些都是樊青身上共存的,自己卻缺失的部分。
“他說他那條狗養了十一年了——”
樊青抬頭和欒也說話,撞上了對方的眼神,突然停了。
“嗯。”欒也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