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意外之後酒吧就暫停營業了。
不停業也沒客人敢來。
李善仁那一出鬧得聲勢浩大血刺呼啦,現在大學論壇裡全都是性感迷人的混血老闆從二樓飛沖下來一個膝頂把人幹廢的傳聞,恐怕半年內都沒法開業。
陳樂酩覺得可惜。
以前熱熱鬧鬧的充滿煙火氣,現在又冷清又破敗,好像被貼了封條的案發現場。
餘醉倒不覺得有什麼。
他開酒吧的初衷只是為了吸引弟弟過來,現在人都住到他房裡了,酒吧也該功成身退了。
樓下已經收拾幹淨,地板全部拆除換了新的。
大廚不在,早飯是在外面買的。
雞肉粥、牛肉拌粉,還有鹹甜兩種口味的包子擺在桌上。
陳樂酩盛了兩碗粉,一口一口吹涼了喂餘醉吃。
想起剛才偷聽到的話,他問汪陽:“小汪哥,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啊?抓人啊,找不到之類的。”
汪陽看了餘醉一眼,餘醉也看了他一眼。
“啊,沒什麼,小孩子家家的,跟你沒關系別管了。”汪陽擺擺手企圖糊弄過去。
陳樂酩見狀,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兩下,配上他頭上包的毛巾,像個一肚子壞水的蘑菇精。
“是嗎?跟我沒關嗎?”
“刀架在我脖子上是跟我沒關嗎?那到底怎麼才算跟我有關啊!”
他“砰!”一下把碗摔在桌上,猛地站起來,同時眼淚吧嗒吧嗒地就流出來了。
“又是這樣,上次是這樣這次還是這樣!”
“生病不想我看到,就把我關在儲藏室,說重要的事不想我聽就揹著我使眼色,就因為我是小孩子嗎?可我也不想做小孩子啊,我從出生開始就比你們小了,我能怎麼辦啊……”
“小孩子的話不用聽,小孩子不需要參與討論,小孩子傷心了哄哄就好,我認真說過我不喜歡這樣,但你們都不把我的話當回事!”
“不當就不當!我不追了!”
隨著他這一聲委屈的怒吼,越來越多的淚水被震出來,掛在他濡濕的睫毛上一閃一閃地滾落,那張蒼白病弱的小臉此刻執拗又可憐地板著,嘴唇都被硬生生咬紅了。
汪陽和秦文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心髒就被揪起來。
在場看著他長大的哥哥不止餘醉一個,見不得他哭成這樣的哥哥也不止餘醉一個。
兩人紛紛起身,想要哄他又手足無措。
陳樂酩看著差不多了作勢要跑,轉身的瞬間被餘醉捉住。
“好了,跟你說就是了,哭什麼。”
他把弟弟拽進懷裡,安撫地拍拍後背,想起小時候每次揹著弟弟受傷還不告訴他,弟弟都會這樣又兇又可憐地大哭一場,連臺詞都一樣。
“為什麼受傷不和我說,就因為我是小孩子嗎?”
“可我也不想做小孩子啊,我也想保護哥哥啊……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我真的真的不喜歡這樣……這樣不好……”
餘醉也知道這樣不好,但他沒辦法。
他不想受傷的時候有人照顧嗎?
他不想脆弱的時候有人安慰嗎?
但十四年的時光橫亙在那裡,逼他不得不把自己活成一座頂天立地的山。
他和弟弟之間永遠存在兩個無解的命題。
一個是親緣,一個是時間。
他不想陳樂酩做他弟弟,但陳樂酩不是他弟弟就沒法陪伴在他身邊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