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淮這才戀戀不捨地放開她。
回到房間,言淮的氣息被空調冷風吹得幾乎再也聞不見時,時燃臉上的笑容才一點一點逐漸斂去。
將所有窗簾都拉上,整個房間的光線都黯淡下來,如夜晚無異。
她倒在鋪著天鵝絨床單的柔軟大床上,在一片寂靜中,終於可以不受打擾地回想當年的事情。
七歲時那場大火讓她永遠失去了父母,一直是她不願提起的一道坎。
但那個陪伴他半年的少年,卻是唯一的白月光。
彼時的她,因被母親藏在地下室,長時間幽閉使得她患上了短暫性失明,面板因蟲鼠撕咬引發大面積發炎,被送到聖彼得私人醫院接受治療。
一日,有兩個不知道哪兒來的女孩找到icu監護室,趴在玻璃窗前,無所顧忌的談論著她的痛處。
“看裡面躺著的那個,她好醜啊,全身都破破爛爛的,好像是被老鼠咬的,惡心死了。”
“我聽說她爸媽都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我啊,還不如去死算了。”
稚嫩卻狠毒的話語,一刀一刀在她心上戳出血洞。
在她最難過,卻又無力反駁時,忽然有第三個聲音響起。
“你們是誰家的孩子,出口這麼狠毒?”
那個少年,也可以說是言淮,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再被我看到你們出現在這裡,我會查清楚你們的身份,讓你們的父母長輩得知今天的一切。”
雖然當時年紀不大,但他的威脅很幹脆,言語間已經有了幾分深沉,唯獨聲音嘶啞,有些異樣。
兩個女孩被他嚇跑,病房外因此才重新恢複了安靜。
時燃本來以為這個小插曲就這麼結束了,沒想到,第二日,他又來了。
“換藥的時間間隔只有一個小時,我每天來給你念一個故事,你可要聽好了。”
他在病房外清了清嗓子,鄭重的語氣配上那幅怪異的聲音,很是滑稽。
時燃聽著,竟有些不合時宜地想笑。
那是那段日子以來,她第一次露出笑顏。
後來,言淮竟真的天天來陪她。
他說自己姓言,她也沒有仔細去追求到底是哪個“yan”,只以為他是醫院護工的孩子,才能有接近icu病房的機會。
因為她眼睛暫時性失明,看不見,兩人只能靠聲音溝通。有時候他讀童話故事給她解悶,有時候給她講一些外面的見聞。其實聽得出來,他並不是一個話很多的人,但他還是日複一日的堅持著。
甚至某次,主管醫生查房後忘記關閉門閘,言淮還曾偷溜進來,兩個小孩子握著手,講了很久的話,直到彼此都睡著。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至今唯一一次,和異性牽手。
雖然在言淮面前曾說過,她記性很差,可時至今日,她仍清楚記得。
床榻之前,他握著她的手,曾這樣輕輕地說:
“你不要怕,我陪著你。”
你不要怕,我陪著你。
時燃,別怕。
從一九九五年到二零一零年,從icu到羅布泊,這兩句含義相同的話,竟穿越了時光和地域的罅隙,交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