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師不愧是得道高人,不只道法高深,連儒家之言都有涉獵。”魏熙說罷掩唇一笑:“只是……李仙師還是專攻道學便是,免得惹人笑話。”
李元也不惱:“山野之人,未讀過多少書,讓公主見笑了。”
魏熙微微擺手:“李仙師可是活了百十年的人了,我一個小丫頭哪裡敢笑話。”
魏熙說著,眼尾一挑,雖一臉病色,可眼中銳意卻是擋不住的:“只是《大學》是少年人便讀的書,李仙師這般高人,怎麼會不解它所言為何?”
李元聞言眼眸微垂,似不欲再與魏熙爭論。
倒是皇帝聽了魏熙的話,微微蹙眉,看向李元,當年李元憑引鶴神跡入了他的眼,這些年過去,他只知李元出於鄉野,至於其他的卻是一概不知曉的,李元此人,就如憑空冒出來的一般。
皇帝作為九五至尊,是要將萬物都掌握在手中的,當初被李元仙人之姿驚豔,未想那麼多,眼下聽了魏熙的話,他卻是有些懷疑。
修道之人於俗世典集也多是有些瞭解的,不說謝珏那少時便文采驚豔的,只他宮裡這些道士,也皆是頗通文道的。
連《大學》之意都不懂,又是怎麼懂得那些玄奧的道家經典?
魏熙看了皇帝一眼,理了理衣袖,一副不欲與李元耽擱的樣子:“李仙師的直接說想要我怎麼做便是,不必再多費口舌了。”
李元道:“貧道方才已經說了。”
魏熙聞言蹙眉:“那我若是和柳芳儀結為異姓姐妹後,病仍不見好,李仙師又該怎麼做?”
李元搖頭:“柳芳儀為陛下妃嬪,公主與她結為姐妹有悖人德,怕是會惹神仙不快。”
“那你說要怎麼辦?”
李元道:“公主與柳芳儀結為母女才是順勢而為。”
魏熙聽了這話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李元看了魏熙一眼,並不答話。
魏熙也不是要他回答的意思,她似氣息不順,捂著心口道:“荒唐!我一個已經成年了的嫡公主,如何去尊一個婢妾為母。”
她說罷,緊緊扯住皇帝的衣袖:“阿耶,他的話你答應了對不對?”
皇帝垂眸看著魏熙因握的太緊而露出青色脈絡的雙手:“阿熙久病不愈,阿耶擔心。”
魏熙聞言,眼裡盈了淚,可憐又悽涼:“我的阿孃是元貞皇後謝氏,阿耶說過你最喜歡她了,你也說過一輩子都不會忘了她,情之所鐘,難以轉圜,當日阿耶的話我還記得,阿耶就已經忘了嗎?”
皇帝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聽魏熙接著道:“阿耶喜歡柳芳儀,我只當阿耶身邊難得有個解悶的人,雖不喜歡她,卻也強自忍著,可眼下……眼下阿耶卻讓她當我的阿孃?”
魏熙說著,將皇帝的袖子握的更緊:“是不是等過些日子,阿耶就將皇後之位也給她了?她配嗎!”
皇帝拍了拍魏熙的頭:“她身份低微,這輩子都不會有登臨後位的機會。”
“那她一輩子都只是個婢妾?”
皇帝輕聲道:“是。”
魏熙徒然失控:“是我做錯了什麼嗎?阿耶竟讓我一個嫡公主去做一個婢妾之女,阿耶這是在折辱我嗎!”
皇帝到底不是棉花性子,聽了魏熙的話只覺刺耳至極,喝道:“休得胡言,只是個名頭罷了,你生母是誰,天底下有誰能忘!”
“誰都能忘!阿孃已經走了,柳氏卻還是好端端的活著,死人便是再名正言順,也比不得活人天天在世人眼底下蹦躂。”魏熙音色嘶啞不成聲,喊完便咳了起來,她咳得厲害,好似要將五髒六腑都咳出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