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濛搖搖頭,道:“沒什麼,阿爺,阿滿今天一定做了好多好吃的,晚上就等著吧。”
許郄十分開懷,道:“好,阿滿這丫頭,廚藝是沒得說,不過她今天起來的太早了,會不會太辛苦,我去看看她。”
許濛依著許郄,道:“好,我也去。”
接下來的時間便是許濛祖孫倆到灶房裡來添麻煩,一家人手忙腳亂地準備好了東西,已近黃昏,準備了一大桌子飯,許濛、滿娘、許郄和老管家一家人圍在桌邊,家裡的傭人也置辦了一桌宴席,在另一個房間。
將入席的時候,許郄神神秘秘地抱出了一個壇子,看著有些日子了,許濛眼尖,道:“這不是阿爺存了好些年的百末醉,怎麼就拿出來了?”
許郄笑道:“你這個丫頭,貪我這幾壇酒呀,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阿爺今日就拿出來,給我們阿濛喝。”
說著放下酒壇,開啟上面的泥封,一股酒香彌漫在房中。
“來,滿上。”
一頓好酒好菜,滿娘和管家頗有些無奈地看著面前這對喝得醉醺醺的祖孫倆,許濛靠在許郄懷裡,還是嗚嗚地哭了,她斷斷續續地說:“阿爺,阿濛回來是很開心的,可是我的兩個孩子還在宮裡,我好牽掛她們,阿爺,我還是要去的,對不起,對不起……”
許郄眼眶發紅,拍著許濛的肩膀,道:“阿濛,為人父母當如是,我的阿濛啊,長大了。阿爺拿這酒出來,便是知道我的阿濛會有離開的那一天,酒要早點喝,不留遺憾最好。”
二人哭哭笑笑,醉倒在桌邊。
滿娘和管家將他們扶到屋內,安置好,管家自去睡了。
滿娘端著一盅酒和一些小菜來到自己的房間,她推開窗戶,只見夜間雪光透亮,門外明月高懸,她望著那深藍色的天幕,忽然覺得黯然。
她滿斟一杯酒,抬手遙寄遠方,道:“敬兩千年後的吳小滿。”
她仰頭喝了下去,被這辛辣的酒意嗆紅了臉,咳嗽幾聲,落下淚來。
——————
正日的夜,宮中四下飄蕩著喜氣洋洋的氣氛,高景引著陳昱往甘露殿去,陳昱身上圍著白狐裘,月光下飄飄然如雪中仙人。
他站定在甘露殿門口,這樣的雪夜晴天,曾見過無數次,他的母親,龐後,便是在正日的夜晚離世。
高景守在甘露殿門口,陳昱上前,雙手扶在甘露殿的門上,稍微一使勁,門咯吱一聲開了。
塵土的味道撲面而來,陳昱恍然,每一次來到甘露殿,總覺得這裡還應當是往日彌漫著微苦藥香的味道。
高景遞上了一隻燈籠,陳昱點著燈籠,走進了這座空置快十年的宮殿。
他繞過宮室中的重重帷幕,來到了內殿,他挑開了內殿床榻上的床帳,看著那張不大的床榻。
十年前,他就是在這裡看著自己的母親龐後,她的生命一點一點的凋謝。
他無喜無悲,默然站在榻邊,細長的手指撫上床榻的每一寸,沉思著。
甘露殿裡那微苦的藥香,他永遠陷在床榻和錦被之間瘦弱的母親,和母親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這已經是陳昱關於這裡最深刻的印象了。
“母親。”陳昱低低地出聲。
“所以,你到底知道什麼呢?”是什麼讓你一直這樣驚懼與痛苦,甚至都不願意為了我活下去。
甘露殿裡空空蕩蕩,沒有人回答陳昱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