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帕子在溫水裡擰開,擦拭了死者臉上的脂粉,顯出毫無血色的僵硬面板。
蘇小乙端來燭火,在屍體旁坐下,仔細地剪下一絡頭髮,一根一根黏在死者唇周。
他是復者,也就是入殮師,經他那個在汋陽府當仵作的伯父推薦,接下了這樁公門生意,死者是個男扮女裝的中年,不知是有何特殊癖好。
再不堪的怪癖,人一死也就一筆勾銷了,蘇小乙會把他拾掇體面,供親友弔唁。
這是細緻活,一忙就是快兩個時辰,他滿意地點點頭,起身,掏了掏耳朵,作傾聽狀,然後疑惑地四下掃了一眼。
“太累了吧?”
蘇小乙自語著,準備給死者換衣服,下一刻卻愣了愣,端起燭火湊近了看死者的胸膛。
縫線還在,可傷口卻幾乎看不到了,那大窟窿經他縫合原本還有個不小的洞,現在卻只剩一條細縫,用手指掰開,也不見有血色。
隱隱地,死者的肚子似在微微起伏。
蘇小乙忍不住伸手去探了鼻息,冰冰涼毫無動靜。他撓了撓頭,繼續給死者穿上衣服。
一個屍體變得栩栩如生,被人搬進棺材,抬了出去。
黑暗狹窄的空間中,有細微的聲音漸漸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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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平司除了有大量做閒雜事的差役之外,入編者為巡檢,每十人為一巡,設巡長;巡長之上為捕尉,另有從事文書者,稱掌簿,亦有品級;捕尉、掌簿以上為緝事,南北衙各十人;上有提司,兩衙各設二人;再上便為兩衙鎮撫與指揮使,其餘還有副使、文職等。
裴念任緝事,既要應付上峰差遣,又有大量瑣事要管。
她一進入大衙,便聽到了一系列的彙報。
“緝事,提司喚你過去;顧家來人了,是第十子顧繼業,王緝事正在見他;邢部也來了個主事,要帶走顧經年問話;黃捕尉、趙捕尉回來了,有事稟報;吳掌簿也發現了線索;盧老五跟丟了陸晏寧,前來請罪;有巡檢稱,城南民宅中有異常,似與藥鋪之事有關;另外,亭橋丙想告假一日去祭奠羅全……”
裴念邊走邊聽,不見有絲毫的急躁,開口,語氣平平淡淡。
“讓黃虎、趙橫立即到掌簿房等著,我見過提司再見他們與吳老。”
“是。”
“告訴亭橋丙,明日我帶他去祭奠,命他立即與盧老五打探陸晏寧去向;提醒盧老五,子時前若還不知陸晏寧下落,必重罰。”
“是。”
“讓葛老去探探顧繼業與王清河都說了什麼,再警告王清河,休插手我們的案子。”
“是。”
“把刑部主事帶到鋪房喝茶,晾一個時辰,等葛老得空再去告罪,告訴他顧經年重傷在身,動不了。”
“是。”
“城西的案子,讓尤圭先查。”
“緝事,尤捕尉說他老寒腿犯了,想要休養些時日……”
“告訴他,再敢偷奸耍滑,這身錦袍就別穿了!”
“是。”
才安排完這些,又有一人過來稟道:“緝事,蘇長福調來了,卑職到時,顧四娘也派人到他家中致謝,延請他當供奉,卑職想……”
“有何想法?說。”
“卑職想,看來他醫術真的很高!卑職下腹已經疼了一個月了,可否請他醫治?”
“去吧。”
裴念這才穿過重重高牆,進了廨房,向坐在桌案後的一名陰鷙男子拱手行禮。
“見過提司。”
劉紀坤臉色不豫,開門見山道:“顧北溟謀逆案,找到證據了?”
裴念道:“還沒有確鑿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