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常年遊走於黑白的緣故,曹帆不知怎的竟有點兔死狐悲的莫名傷感。他腦中突然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如果有一天他也犯事進去了,村裡面的這些人,會不會也對他的父母甚至是親戚嗤之以鼻?
柯年順見曹帆沒說話,以為自己的話讓他尷尬,不自覺地動了動身子。曹帆這才意識到剛剛走神了,他連忙笑笑說:“老叔您太見外了,我爺爺昨天拿到您的紅包,還數落我們幾個不懂事,應該把您請過去來著。”
曹帆這句話是順口編的,然而柯年順聽到卻很感動:“說起來,你爺爺真是,對誰都特別好。有幾次他散步看到我,都和我說話兒。我年輕時候的那些事,他都記得特別清楚。”
“是,老爺子88了,一點兒都不糊塗。”曹帆介面,“我小時候上樹偷鳥那些事兒我爺爺都還記得呢!”
兩人開啟了話匣子,熱絡地聊了一陣子。曹帆有意想哄老人開開心,全挑著有趣的事說。他本就風趣,這會兒刻意表現,果然把柯年順哄得高興許多。兩人聊著聊著又聊起了當初曹帆把自己的腳割傷的故事,不禁又再次笑了出來。
“老叔,這些事兒你記得這麼清楚啊,我就記得是我自己弄傷的,好多細節我都記不清了。”
“那時候你們都還是孩子嘛。”柯年順笑著說,繼而表情轉為感慨,“唉,孩子的事兒,哪個當爹媽的不記得清清楚楚……”
此言一出,曹帆便知道柯年順又想起兒子了。他不由得看向一旁的那一堆關於柯陽的檔案,心中不禁感慨。雖然對於大眾來說柯陽是罪有應得,可是對於他的父母來說,那也是他們唯一的孩子,是他們曾經的快樂的源泉和生活的希望……
曹帆收起了嘴角的笑意,他從衣兜裡掏出兩千元錢,連著自己的一張名片一起遞給柯年順,柯年順連忙推拒,可曹帆卻不由分說地把錢硬塞進他手中。他握著柯年順的手,真誠地說:“老叔,你一個人生活不容易,以後要有什麼需要侄子我幫忙的盡管開口。”
柯年順沒想到曹帆會說這話,他握著錢,眼中從震驚轉為感動,繼而浮起了一陣薄霧。
曹帆不太見得老人哭,於是松開了手準備告辭:“那先這樣了。老叔我先回去了。”
柯年順跟著曹帆送出屋外。他握著錢看著曹帆的背影,幾次想要開口,卻都猶豫了回去。然而就在曹帆走入院中即將離開的那一剎那,柯年順終於下定了決心——
“帆子!”
“嗯?”曹帆一回頭。
柯年順吸了口氣,誠懇地說:“有件事,老叔想求你幫個忙。”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去該是曹帆許傑的戲份了。
這些天寫到了不少農村的戲份,想到了很多小時候跟著姥姥去鄉下玩兒的故事。我曾經想過將來為我的姥姥寫部傳記,寫一寫那個年代的一個女人的不易。希望哪天我實現這個願望。
☆、疑團
聽到柯年順說需要幫忙,曹帆停住了腳步:“怎麼了?”
“帆子,”柯年順猶豫了一下問,“你在城裡面,應該認識不少人吧?”
曹帆一怔,繼而點點頭:“還行。怎麼了?”
柯年順又不說話了。他站在那裡,表情糾結,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曹帆見狀走回兩步,誠懇道:“老叔,您有什麼事兒就直說。我能幫上忙的一定幫。”
柯年順終於下定了決心,他開口道:“是這樣,年前的時候,有個警察來我們家,跟我說了幾句話,我覺得有點兒奇怪……”
“他跟你說什麼了?”
“他,”柯年順頓了頓,甚至下意識地看了下週遭,而後才說,“他問我是不是柯陽的爹,又問我兒子當初是哪天、在什麼地方犯的案子……”
“他問你這些幹嘛?”曹帆皺眉,這事不都過去好多年了麼?怎麼還會有人來問?
“我也覺得奇怪,所以我就問他你是誰,你問我兒子的事兒要幹嘛。他跟我說了句他是警察,姓劉,說就是來跟我確認一下,然後沒多說什麼就走了。”
“他有沒有說他是哪兒的警察?”
“沒有,他沒說。但是我聽他口音,應該就是我們這一片兒的人。還有,他在我這兒的時候接過一個電話,我聽他電話裡好像說了一句‘我一會兒去耙犁鋪看看’。”
“耙犁鋪?”曹帆皺眉。他覺得自己也算跑過許多地方了,卻從沒聽過這麼個地方。那邊,柯年順還在繼續講述:“後來我越想越不對勁,我總覺得那警察有話沒和我說。我想去找那個警察問問,可是我問了幾個人,都沒人聽過‘耙犁鋪’是什麼地方。我覺得那人一定是發現了我兒子的案子的什麼事兒……”柯年順說著,拉住曹帆的手,“帆子,不瞞你說,當年陽子那案子,我和他媽都不相信是他做的。陽子他媽那些年一直到處上告,到她沒的時候都不相信是兒子幹的……前兩天晚上我做夢還夢到陽子了,他跟我說他是冤枉的,讓我一定幫他伸冤……我覺得,我兒子大概是死不瞑目……”
柯年順說著說著,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眼淚流滿了滿是溝壑的臉頰。曹帆看著心有不忍,他一邊幫老人去擦眼淚,一邊勸慰道:“老叔,您別哭了,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是想讓我幫您去找到那警察,打聽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嗎?”
“是,對,對。”柯年順抹掉眼淚,連連點頭。
“行,我回去就找人去問。”曹帆說,“不過您得仔細跟我說說,那人長什麼模樣,姓什麼,還有沒有說什麼關於他自己的情況?”
“那人跟你個頭差不多高,挺壯,方臉,大概……能有個四五十歲吧,”柯年順邊說邊比劃。
柯年順給出的資訊著實不多,不過想來如果好找,老人大概也不會來求自己了。好在有個“耙犁鋪”,又知道這人的姓氏,總算還不算一點線索都沒有。於是曹帆點點頭,說:“好了老叔,我知道了,我這就幫你打聽去。”
曹帆記下柯年順的電話,而後便回到了家。他先是用手機上網搜尋“耙犁鋪”,可是無論哪個地圖上都顯示查無此地。曹帆想說會不會是哪個賣農具的地方,可是輸入關鍵詞搜到的地方竟然都在外省。曹帆不禁皺眉,這個“耙犁鋪”究竟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