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爺臉色卻是越發差了,他看著這個看似平靜,言談卻驚駭如波濤的少年道人。
而雲邊,似是不知為何,好似有人輕輕地“咦”了一下。
沈約卻覺得有一雙眼睛,死死地在背後注視著他,他匆忙轉過身去,天邊卻一輪圓月高掛,晴空萬裡,別有生息。
“王爺,你恐是犯了相思,自那年起,直到如今,窮複無盡。”
沈約喘了口氣,隨後輕聲對著面前仍是大感不可思議的黃衣公子說道。
晉王爺看著這個少年道人,他已是不再說話。
麻衣的少年,靜靜地坐在了千機琴前。
他是王室之後,自出生以來,便被稱作天之驕子;也因著他的不爭持,那位如今高高在上的胞兄,哪怕心狠手辣,卻在腥風血雨之內,死死庇護著他,從未讓他受到一絲一毫的波折。
他患病以來,來晉王府的名醫,如同過江之鯽,幾乎踏破了王府的門檻。
可饒是如此,他每日,每夜,聽得都是一句:“無藥可醫,無根之病。”
他含笑接受著這一切,似是對於這個世人口中“短命王爺”的稱號,泰然處之。
可世人卻絲毫不知,他每每沉入夜中,在床上輾轉反側之時,有一個身影,輕聲對他說道:“阿祿,這個音,並非如此彈的。”
他感受著,那琴師摩挲的指尖,搭在他的手背,輕輕地挪動他的手指,叩在琴絃之上。
無故地在心中生出一片暖意來。
他又看到,兩個少年人,站在廣遠的長亭之內,對岸的明月,與紛飛的焰火,將整個夜空,照了個透亮。
他便站在他的面前,溫聲說道:“這一場焰火,定然很美。”
他半晌無語,把那一句,“你比焰火更是絢麗”硬生生咽回了肚子裡,他伸手揀起公子的指尖,緩緩放在手心。
感受著,那有些尖銳的指甲,刺破掌心,感受著,那一點硃砂血,滲透了他的皮肉。
似是下了個,山盟海誓的約定。
“阿祿……”
“阿祿……”
“阿祿……”
他的腦海之中,充斥著他的身影,他的音容笑貌,他的一襲白衣。
與身上好聞的青草香氣,與被他稱作,一尾浮萍的草堂氣息。
只是,他睜開眼。
他兩手空空,一無所有。
面前的少年,已是輕撥琴絃。
一曲《鹿鳴》。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宴會之曲,在月色之中,分外孤苦。
晉王爺望著一泉碧水。
天空倒影。
似是有一個幽夢一般的白衣人,
對著他,比劃著口型。
似是在說,“若有來世,我在這裡,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
狗娃的琴為焦尾,師兄的琴叫綺鳳,二者的淵源就是前文提過的老琴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