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約半靠在山石上,嘆了口氣,說道:“北地十三家之中,應當也已被滲透了,今日之事,如此之多人目睹我們擊殺梁傲天,雖是梁傲天形跡可疑,
但這罪名穩穩當當地便落在了我們頭上,可謂是一箭雙雕,也若是不能統合一起,如何能瞬間糾結起那麼多道人,做到如此境地?”
貍子仙說道:“你們人類爾虞我詐,陰謀算計,真叫人惡心,你說是吧,小子。”
小公子蹲在一邊沒好氣地說道:“我現在好賴還是個人。”
貍子仙爬到他的腦袋上,胡亂揉了揉他的一頭白發,說道:“小子,當妖有當妖怪的好處,你當久了便知道了。”
“不想知道。”小公子扭過臉去,居然有幾分怒氣沖沖。
“如今按照盛金楠的說法,四大洞天和七大派的人手應當已是直接把持住了鄴城周圍的官道,他們在明,大可以禦劍飛行,倏忽千裡,而我等在暗,只能行走來去。
我們能在山上躲一日,但時日一久,必生破綻,到時候,就好比是甕中之鼈,只能束手等死。”
沈約琢磨了一會兒,輕聲說道。
“北川裹挾了上京,實際上多少有些外強中幹,實力不比韜光養晦多年的南方道門,而其中路途不便,也是出了名的;
而若要出逃,一則是往苗疆,但苗疆路途遙遠,而且地勢奇詭,雖是個道門無法監管之處,但三苗兇猛,絕非等閑,不是個善地。
若是要往江南去,恐怕便要去找渡頭,只是我們連滂水河都靠近不了,不然倒是可以與我的老朋友處,稍稍借宿一番。”
貍子仙也嘆了口氣。
小公子探過頭來說道:“那為何,我們不往上京去,天子腳下,這些道門人士,總不會多嘴多舌吧?”
貍子仙看了一眼他,說道:“小子沒成想,你居然還不是個草包,只是你想得到,道門中人如何想不到,恐怕,去京師的路上,所設的人手,比之別的路途,都要多上十倍,而且上京之中,自然也有道門名宿,絕非等閑,
其中一線,就算我見了,一時間想要拿下都不一定做得到。”
小公子有些頹然地倒在石壁上,似是沒了主意,貍仙也看著沈約,看他有幾分出神,便叫了一聲:“搭檔?”
沈約歪了歪頭,似是想到了什麼,他笑了笑,輕聲說道:“去上京,還有一線生機,只是不能這般去。”
他有些不懷好意地看著面前兩人,壞笑出聲。
……
東遼北城,前往上京的官道之上。
北地炎熱,黃沙遍地,已是常事,因著這等變故,就連春日都顯得有些喧騰。
此時,遠遠的,倒是走來一匹呆驢,其上坐了一個身著儒生外袍的少年人,頭上戴了一頂鬥笠。
呆驢的屁股上,繫了一個小書簍,而站在呆驢前頭,引著驢的,是一個身材頗為高挑的緇衣小書童。
書童腦袋纏了好幾圈紗布,好似被人打壞了一般,就連眼睛上都起了一個灰濛濛的小包。
路上並無行人,驢子叫了一聲,居然口吐人言:“搭檔,你這也太沒道理了,我好賴是堂堂妖仙,居然還得給你當坐騎,當坐騎就算了,還不能用本來面貌,這得多憋屈……”
騎在驢上的少年,取過正在看的書籍,輕輕敲了一下驢子的腦袋,輕聲說道:“別說話,隔牆有耳,懂不懂?這是權宜之計。”
一旁的小書童“嗚嗚”了兩聲,也吐出嘴裡的饅頭,抱怨道:“你裝返京的官員也就罷了,何必讓我扮作個天聾地啞的書童,這不折騰人嗎?”
驢子一尥蹶子,說道:“就是啊,你什麼時候還做了個朝廷的光祿大夫,這也太離奇了,我看你武還成,文哪裡還行了?你要能當大夫,我也能搞個司空整整了!”
那少年笑著說道:“此事知道之人,並不多。”他似是想到了什麼,若有似無地掃了一眼前方還在行走的書童。
繼續說道:“當時我入道門之時,某個尚算在朝中還能說得上話的至交好友,替我求了這般官位,雖只是個閑差,倒是可以免了世代徭役,
又因為來路不正,故而此事我便不常掛在嘴邊,道門中人,更是視權謀如糞土,所知之人,不過爾爾。”
驢子噴出一口熱氣,似是譏諷地說道:“各個爾虞我詐,哪有半點仙氣?好個視權勢如糞土!”
沈約卻不去理他,自顧自地取出懷中的一塊銅牌和一方印章來。
“這倆東西,應當可以暢通無阻了。”沈約笑著說道。
他們一路行來,已是遇到了幾波人的巡查,沈約機巧,走得官道,一路上雖是熙熙攘攘,但所遇到的盤查,多是官兵民防。
偶爾也有幾個道人上來盤問。
沈約自然是見人說人話,見鬼便說鬼話,遇上道人便出示無名無姓的印章,道人自是不敢冒犯廟堂之人,哪怕心存懷疑,也只得趕緊避開。
若是遇上官兵,便將文書一鬆,大名一亮,官職一出,也將對方唬得不輕,好言好語對付著,便也過了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