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約在一旁吃著白緋送上來的瓜果,好整以暇地望著兩人,隨手抖了抖手指,說道:“龍君必然重罰於我,你們無論如何,都受不到波及,莫慌,莫慌。”
兩人聽得此言,愣在原地。
而當事人卻只是笑笑。
龍四緩緩坐了下來,神色也有點凝重,她自然知道,沈約在所有學生之中,道法墊底,哪怕其他逆流而上,名列前茅。
但仍是被無數人暗地裡嘲笑是個庸才。
畢竟少年氣盛,唯有鬥法,才見正章。
演練之時,更是次次倒數第一,龍君每每責罰,總有他一份。
羲和曾譏笑他,乃是“校場急先鋒,擂鼓肉沙包”。
話雖不好聽,但事實卻相去不遠。
洞庭水府的演練,別具一格,由演練訂立對手,而末名則要與頭名相對,名曰:“一一對應,互幫互持”。
而自從沈約與羲和等人交惡以後,他的末席,也成了羲和等人的把柄,從此之後,每當沈約失利,不僅要捱上龍君的一頓懲戒。
還得在後面幾天的演武裡,當羲和等人的沙包。
每每被打得鼻青臉腫,連帶著骨頭斷掉幾根。
他也從不吱聲。
他知道吱聲也毫無用處,龍君向來嚴苛,他料定的事情便決然不能更改。就連老龍君都曾說,“陵兒少上一份人情味兒。”
而沈約最為悽苦的則是,對比一為雨師公子的駿臺,亦或是龍君親妹的龍四,他們面臨的不過是一頓戒尺。
而沈約卻還要擔憂,隨之而來的一頓毒打。
他自第一次道術演武之後,才真正明白,什麼是天賦,什麼是神人之隔。
他什麼都很努力,但卻比不上羲和等人的萬一。
別人吃吃喝喝,悠遊四海;他要日日打卦養氣,卻仍舊力有不及。
就連往日裡好吃懶做的龍四,成績都猶在他之上許多。
他無能為力。
其餘兩人聽得他這話,忽然覺得所爭之事在他面前,毫無意味,紛紛停下來言語。三人圍坐在桌前,一陣陣的沉默。
沈約卻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笑了笑說道:“不妨事,若是耐不住打了,我便上岸回家去,仙緣得有緣人得之,我無福消受。”
龍四望向他略顯消瘦的背影,最終沒有說什麼,低垂著小腦袋,嘆了口氣。
言談之間,他緩緩步出了別院。
他望向湖水若有似無地生了一陣漣漪,幾條遊魚向他探看了一眼,他伸出手去,卻發覺,其中差了許多距離。
“時日尚早,去找個地方,睡個懶覺罷。”他回頭望了一眼別院內,兩個少年已是沒了動靜,大概是去勤練道術去了。
他忽然覺得,入門以來。
水府甚大,他卻不知何處可歸。好在少年自小也在山林之間,野慣了。
他循著道,往龍宮大殿之後走去。
那是一片水草的林地,其間水草豐茂,深處有古老而巨大的建築,猶如廢墟。
就像是沈約那時在山中,與密友尋得一方瀑布下的遺跡。
他腳步輕快,卻是全然沒有發現,在他路過的水草邊上,正歪歪斜斜地躺著一塊斑駁的木牌。
上頭寫了三個大字。
“汐水林”
他往日常來此地偷懶睡覺,此地也無人煙。
前方不遠,倒是龍宮後花園,時常有些婢女與水族侍女在此悠遊嬉戲。據說龍君偶爾還會漫步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