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兩共度,看似比獨求天道來得容易,但一旦一人夭折,你可知代表的是什麼?”
李練兒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茫然。
沈約卻笑著說道:“‘你已故去,我如何獨活?’這句話,就刻在我們太清閣的一座山嶺石碑之上。生死與共,在道侶之間是最為尋常不過的事情,你可敢,可說?
往往渡盡劫波,距離與天同壽,不過一步之遙了,幾世的輪回,多少年的修煉。”
沈約擺了擺手,說道:“李公子,你終會明白感情之事,只不過,此事並不是應在我身上,走罷,待得此地事情了結,你我便分開行路罷。”
李練兒一愣,有些鬱郁得望著沈約,問道:“道長,此言當真?”
沈約輕聲說道:“自然當真。”
說罷,他的身影往前方走去,不帶絲毫猶豫。
……
十多年前的李家,乃是方圓三十餘裡,出了名的積善之家。
李家的當家李員外,樂善好施,他的李氏米鋪價格低廉,童叟無欺。
如遇上土地歉收,李員外還會開了自家糧倉,賑濟四方災民,此等善舉,就連遠在株洲城的瀟湘氏族都有所耳聞。
就連他那員外之名,都是來自瀟湘府的舉薦,兩者關系可見一斑。
可十年之前,一場浩劫,卻起於李氏米鋪之內。
李員外蓄謀已久,勾結太平道的李家與瀟湘閣一支,造成了連同甘州城在內的多座小鎮,大量百姓死於毒糧之下,一時之間,甘城附近,十室九空。
無數饑民湧入甘城與株洲城,也自此開啟了席捲大陳朝各地的亂世之始。
最後,哪怕剿滅了李家,整座李宅被夷為平地,但慘案已然發生,無力挽回。
被拐走的孩童不知去向,食用了毒米的百姓在地上掙命,奄奄一息,茍延殘喘。
不久,便化作一具死屍,無數蒼蠅和惡蟲汲汲營營,在屍堆裡庸庸碌碌。
此時,沈約與李練兒,站在名為李家山的小山丘下,往山上看去。
原本被滾滾邪氣汙染了的土地,經過十年的恢複,已經生出了綠草。
但山坡之上,卻好似有一張血盆大口一般,有一道巨大的裂縫,橫亙在了山路之間。
看上去更是深不見底。
裡頭像是孕育了一枚兇胎,哪怕沈約知道,他早已沉寂,卻冥冥之中,讓曾經見識過這妖物恐怖的沈約,覺得這怪獸隨時都會複蘇過來。
他仍然記得,那天,血藤魔樹大殺四方的模樣。
就連今日看來,都多少有些心有餘悸。
他拾階而上,臺階上如今已是生了些青苔,不知多久無人踏足了。
自李宅被打碎之後,也早已成了如同銅牛鎮一般的禁地。
也無怪乎,當時,李宅之戰,百鬼夜行,邪道之人放出法器,遮天蔽日,到處都是陰風陣陣,無處沒有鬼哭神嚎。
李練兒緊跟其後,一邊東張西望了起來。
他抬頭望見山丘頂上那若隱若現的建築,輕聲嘀咕道:“這家宅子比我家都要來得大了,怎麼這麼大手筆?”
沈約頭也不回地說道:“李家與瀟湘府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如此說,你明白了嗎?”
李練兒聽聞此言,臉上頓時露出了釋然的表情。
“是楚家的走狗?那就難怪了,沈道長你對此地很熟悉嘛,你以前常來此地?這個大坑是什麼?”
沈約一時沉默,忽然好似想起了什麼,繼續說道:“來過一次,這坑裡原本是東瀛荒島上土生土長的怪物,血藤魔樹,
以人血灌養的,見人就行撲殺,被他樹枝絞纏住,天大的本事都使不上,片刻便被吸幹,成為一具幹屍。
就連《紫府雲笈》上都提過一筆,說是極為嗜血的魔物,當時太清閣攻上李宅,便是被這妖物所阻,平白損了好些人命。不過現在已經死了,不妨事。”
說罷,他一馬當先,越過了大坑,穩穩地落在了另一頭。
李練兒也有樣學樣,縱身一躍,卻是落地一個趔趄,沈約趕忙伸手一把拉住他,將他從邊沿拉到了身邊。
“小心些,血藤魔樹根須深入地底三十丈,掉下去不消說摔個半死,恐怕就連施救都成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