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小公子白發淩亂,一雙異瞳也是渾濁。
“你個人狐相生的東西,到底有底氣來對我說三道四?”沈約冷哼一聲,語氣之中已是沒了客氣。
小公子卻是如遭電擊,他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你……怎麼知道?”
他是怎麼知道的?他從未和任何人透露過這個秘密,他走訪名山大川,見過無數道人,他都掩飾得很好,不曾有任何人看出他的秘密。
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為什麼?為什麼他知道了?
李練兒眼底流露出的卻是無助與絕望。
他本以為沈約唯唯諾諾,十分好說話,人又生的好看,料得不會如此。
可沒成想他竟然一言道破了他最為難以啟齒的秘密。
是,他小公子乃是石家千金與一隻白狐茍合所誕下之物,在這世間有個名,便叫做“半妖”。不容於人道,不容於妖道。
也只有來去無蹤的山精妖怪,才能悄無聲息的入室竊玉盜香。
故而,石家大老爺遍走人間都不知其理,石家大小姐才會對那妖物一往情深。
正因為,他乃是狐妖,最是會惑人心,迷人意的妖物。
他七歲的時候,有一日,他正值午睡,醒來之時,照顧他的老媽子卻驚恐地望著他。
他順著老媽子的眼光朝自己的頭頂摸去,
觸手之處,卻是兩只毛茸茸的東西。
是耳朵。
是狐耳。
母親從外頭聽到老媽子的尖叫,發了瘋一樣地從外面沖了進來,她的手裡緊緊攥著一把刀。
她也看到了一切,卻一刀紮入了還在喊著“妖怪”的老媽子的胸膛。
李練兒看著老媽子瞪大著眼睛,流淌著熱血的身體,在他面前,抖動了幾下,軟軟地從母親羸弱的身體上滑落了下來。
母親卻滿臉血汙,失魂落魄地從屍體上抽出了刀,顫顫巍巍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李練兒永遠無法忘記母親當時的眼神,是絕望,是無神,是恐懼。
她高高舉起了那柄刀,孩子大聲啼哭了起來。
李練兒看著母親的眼裡又恢複了清明,卻什麼都沒有說,手中的刀一下子滑落了下來,摔在地上。
女人一把抱住了還躲在床上瑟縮不已的孩童,放聲大哭。
那對狐耳,他忽然發現可以控制他們,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讓他們回歸正常的難度也越來越大。
饒是如此,他也從未在別人敗露過一絲一毫的痕跡。
不過在沈約看來,狐妖雖是對世人而言是個稀奇物,但在他眼裡,委實尋常,他自見到小公子的那一刻,便嗅到了那股與生俱來,難以抹去的氣息。
他本著給他幾分面子,也看在那個孱弱的身影的份上,他不欲言語重話,誰知道,他卻變本加厲!
半妖。
不是人,不是妖,行進於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