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華卻更好笑起來:“他不是神靈,他是我的蒙師,也是我的親人。沒有他,也許我只是一個受人冷落嘲笑、粗俗無知的北族孤女。你會與一位粗俗無知的北族孤女成為朋友嗎。也許你會,可她絕不是你所愛慕的南朝淑女籠華了。我怎麼會不敬愛他呢,怎麼能不維護他呢。可我終會失去他,他正在變成我的過去,他對我慢慢的不再重要。我之於他也會不再重要。我們在彼此心中的位置,終究會被另一些至親取代。他已有他的妻子和一雙兒女。而我,也有你呀,也許還會有我們的孩子。你為什麼嫉妒屬於過去的人和事呢?他該嫉妒你呀。”
蕭黯能說什麼呢,只能對她笑笑。
籠華以為他釋然,卻又聽蕭黯突然問:“你嫉妒他的妻子嗎?”
籠華好笑的看著他,嗔道:“我本想說不,可事實上,是有些嫉妒。這些一閃而過的陰暗小心思,你定要知道嗎?”
“那你嫉妒我身邊的女人嗎?”
籠華微微變色,然而轉瞬即逝,微笑道:“有什麼可嫉妒呢?你若愛我,我豈會為他人煩惱。你若不愛我,那又與別人何幹。”
蕭黯看她神情,心內大亂,問道:“我在你心中有多重要?”
“比你所知道的還要重要?”
“從什麼時候開始?”
籠華無奈一笑,雙唇微動:“你猜啊?”
蕭黯說:“從同泰寺。”
“同泰寺?”籠華驚訝,神情已然否定。
“東宮夜會。”
“誰和你夜會?”
“從借書。”
“借什麼書?”
蕭黯不甘心,繼續問:“定是從中元節。”
“中元節?”籠華好像在努力的回憶著。
蕭黯又氣又無奈,孤注一擲般道:“定是從你那次對我大發脾氣開始。”
“少年時我對你發過脾氣嗎?”
蕭黯終於放棄了,再不顧禮儀,頹然直挺躺倒。原來這麼些年來,都是他一個人自作多情。
籠華靠近過來,俯瞰著他,似嗔似笑道:“我自幼把你當作朋友,光明磊落、心地赤誠的待你,你卻滿腹男女。蕭郎,你知禮儀羞恥嗎?”
蕭黯見她說話時,滿臉紅暈、唇豔如櫻、雙目含情,頓時覺得骨酥情動。他的聲音沙啞起來,如囈語般問:“籠華,你告訴我,你從何時對我動情?”
籠華輕語:“好像從華林園馬球賽那一天……”
“華林園馬球賽……”蕭黯喃喃的說,回思往事。
“那天晚上,兄長問我,在看臺時希望哪一隊贏,南朝還是北國,兄長還是朋友。我騙他說,兄長在哪一隊我就希望哪隊贏。他這次沒有看穿我的心思。事實上,那天我心跳如鼓,滿場的郎君,我只看到了你,我只希望你贏。就算你那天沒有擁抱我,沒有對我說那些話,你之於我都不同了。其實,我並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時對你動情,只知道從那天開始,我才不能自拔。”
蕭黯躺在地上縱聲大笑,四肢百胲都麻酥酥的舒服著,每塊骨頭都溶化了一般。他笑得如此瘋癲,以至籠華不得不去捂他的嘴。他在籠華冰涼光滑的手掌中悶笑。他快活極了,自生來從未如此快活。
蕭黯笑得筋疲力盡,懶洋洋的說:“籠華,你想要什麼嗎,我想送你一樣東西。”
“嗯?”籠華不解。
“你想要的任何東西,我都給你。”
籠華漫不經心道:“我不想要什麼呀。”
蕭黯催促道:“你想想,昆侖拱璧,南海明珠,漢血馬,雀金裘……凡你想得出。”
“我不想要啊。”
蕭黯斷然道:“必須要。”
籠華腦海靈光一閃,脫口道:“寶劍!對,我想要一把短刃。”
蕭黯遲疑了:“寶劍?你要這個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