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有些擔憂,“朱先生,不會出事吧?”
“不會。”朱鴻莫名的篤定。若換做之前,先生可能真的會在生氣的狀況下,對顧小姐做點什麼,但是現在,不會了。從子惜不見,到找到,也就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可朱鴻第一次在戰庭聿的臉上,看見了焦灼不安。
他是擔心子惜的,也是在乎的。他從未看見先生如此在意一個人。
汽車緩緩啟動,後座車廂裡,戰庭聿一直緊緊的攥著子惜的手。相寂無聲,可只要她稍微動一動,他就會立刻將她扯到他的身邊。
男人低沉的聲音響在耳畔,“譚青不是好人,離他遠點兒。”
戰庭聿喝了不少酒,他一開口,後座狹隘的空間裡,便都被濃郁的酒味充斥著。
子惜抿唇,皺眉,抽不回自己的手,就用另一隻手去掰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去掰。戰庭聿也不說話,只是攥著她的手更加用力了,一雙黑眸沉沉的望著她,眸子裡的情緒難辨。他握的實在太緊了,不管子惜怎麼掰,都沒辦法撼動分毫。
到最後,她用指甲去摳,鋒利的指甲在他的手上留下一道道痕跡,可他還是不肯鬆開。
子惜累了,也不想去爭這口氣了,便放棄了去掰,轉頭靠在了座椅上,視線落在車窗外。
汽車一路開回藍海灣別墅,誰都沒有說話,後座的空氣像是被凍住了一般,而前座裡,阿諾也是擔心了一路。
到了別墅,子惜率先進了門,剛拿掉脖子上的圍脖,手腕就落入了戰庭聿的掌心裡。
“跟譚青說了什麼?商量好了,要遠走高飛?還是再來謀劃一場,這次是要什麼?要我的命?”
客廳裡的光線很亮,子惜能清楚的看見戰庭聿臉上眼中的每一個表情。憤怒如火焰一般在他黑色的瞳仁裡竄燒翻湧,可她此刻卻透過那憤怒,隱約看見了他隱藏在眸底深處的痛色,以及一絲淡的幾不可察的無奈。
是她看錯了吧,一定是她看錯了。高高在上的帝王,草菅人命的權者,正是風光無限的時候,怎麼會痛苦,怎麼會無奈?
子惜扯了扯嘴角,語調沒什麼情緒的說道:“戰庭聿,何必呢?”
他的眉心皺的更緊了,攥著她手腕的手也收緊了,“說!”
子惜別開視線,“心中有髒意,自然看什麼都是髒的。我能說什麼?”
“你說我髒?”戰庭聿的聲音像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一般,隱忍的怒意,讓人有些擔心,是不是下一秒就會爆發,撲過來掐死子惜。
但她不怕。
她非但沒有迴避這個問題,反而是抬起頭,迎上了他的視線,一字一頓的似笑非笑的說道:“難道不是嗎?戰先生,您覺得您不髒嗎?您難道還覺得,自己很乾淨嗎?”
戰庭聿齒關緊咬,一雙黑眸如被濃墨浸染,深沉的令人害怕。
子惜臉上的笑容宛如罌粟,他越是生氣,她便笑的越發璀璨,彷彿故意跟他作對一般,“戰先生草菅人命,手裡沾了多少人命?您難道就不怕晚上會做惡夢嗎?”
她的視線落在他的胸口位置,嘴角的笑意逐漸加深,“當初那一刀,我真的應該扎深一些,沒了戰庭聿,這世界上要倖免多少無辜的人啊。”
“呃……”咽喉忽然被人扼住,子惜看著戰庭聿那張幾欲要爆發的臉,卻輕輕的笑出了聲來。
戰庭聿的手緊緊的箍著她的咽喉,逼近,“你以為,我不捨得殺你嗎?”
“你殺啊。”子惜的聲音從嗓子眼深處擠出來,乾澀沙啞,十分艱難,可她臉上的笑意,卻是那麼的明顯。她甚至還抬手,覆在了他的手上,迫使他更加用力,“動手吧,殺了我,殺了我!”
她的眸子裡,沒有半分對死亡的恐懼,有的全是對死亡的期許。
戰庭聿心口的位置,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心裡似乎有個聲音在喊,不,她不能死!她越是想死,他便越是不能成全她!不能成全她去那邊,跟沈蕭一起!不能!
手指剛想鬆開,子惜又笑了,這次,是完全嘲諷的笑,“怎麼?戰先生下不了手麼?你捨不得我死麼?”
戰庭聿盯著她的臉,眼底閃過一抹狠戾。有那麼一瞬間,他是真的很想掐死她算了!
但是心口的位置,又開始作痛了,好像在提醒著他,倘若她真的死了,他的心臟這一輩子也好不了了。只要她還活著,只要她還在……
脖子上的力道忽然消失,子惜雙腳踩空,跌坐在地上。
她咳了兩聲,抬頭嘲諷的看著那人,微笑:“戰庭聿,你不殺我,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一字一句,字字泣血,彷彿是從她心裡摳出來的一般,那般赤果果,鮮血淋漓的叫他不忍直視。
戰庭聿背轉過身,左手抬起,捂著自己心口的位置,面板之下的那顆心臟,鮮活的跳動著,可那刺痛感也是那麼的強烈。一下一下,像是一根泛著寒光的尖針,一次次的紮在心坎裡。
手掌揪著衣服,可始終緩解不了那痛苦。
等子惜離去之後,他才拿出手機,撥通了丁醫生的號碼。
半個小時以後,丁醫生提著醫藥箱匆匆忙忙趕來。第一眼看見戰庭聿的時候,就嚇了一跳,“先生,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