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玲聽說眼前的老丈與自家蘅娘子認得,不由更敬重幾分,當下便進去叫虞蘅。
虞蘅在裡邊,聽說有位儒者氣很足的老先生要見自個,便猜到是蔡良。
要見這位太後跟前權宦,不好太隨意,虞蘅解了圍裙,又理正發髻。
“蔡老,又見你。”虞蘅上前正正經經一福。
蔡良連聲阻攔:“哎呀,受不得,小娘子才是我恩人,怎好意思受小娘子禮。”
虞蘅仍舊堅持施完禮。
這位不僅是權宦,還助她良多,很受得這一拜。
寒暄三兩句,虞蘅親自為蔡良斟酒,蔡良笑道:“小娘子手藝越發好了,主意也妙,我來這吃一頓飯,受啟發良多。”
虞蘅不解,蔡良才將自己正編撰《汴梁食單》一事與那選單子給他的啟發托出。
“依我看,小娘子手藝在同價腳店中可排前茅,若要正經評比,一舉奪魁也說不定。”
聽他誇那選單子,虞蘅實事求是地笑道:“我實在懶,這樣省事而已。”
對手藝的誇贊,卻是微笑預設受了:“蔡老瞧我這小店,經營得可還行?”
“已是比之前好太多。”
像蔡良這樣的權宦,也會為自己置辦一些産業,等告老出宮以後,還能得幾個養老錢。
如今的虞記,之前在他宮內一老朋友名下,他用城西的兩間鋪子換了這處,不想令一間生意一般的腳店重煥生機。
虞蘅輕籲:“如此,也不算辱沒了您的心意。”
說著謙虛的話兒,臉上卻沒多少謙遜神色,眉眼彎彎帶著點藏不住的得意神氣。
蔡良看她就像看自家孫女,面上含了極慈藹笑意,對於小娘子並不溫婉這事,也不在意。
得意又如何,小娘子家,便是這樣才鮮活啊。
看多了宮闈中端莊得體的宮妃,蔡良覺得,很該有這麼點鮮活在眼前,日子才不會過得死水一般。
與虞蘅說話,方才因祭拜舊人産生的感慨散去了許多。
臨走,虞蘅讓蔡良帶了些醬菜糟魚走,屆時不當值時,可與膳使宮女幾個銀子,叫她們幫忙炒盤肉或蒸一蒸,也很入得口,有味兒。
“這糟魚新醃不久,骨頭都酥了,魚鮮氣卻還沒去,蒸來吃正好,再過段時日,酒氣就上來了,那時候,香煎也好,燉肉也好,有股子酒香。”
虞蘅說得,自己都有些饞了,醃出來她還沒吃上呢。
那日見那賣魚的老丈可憐,這麼冷的天只穿一件單衣,幸好有鬥笠跟蓑衣擋一擋,魚簍裡全是巴掌大的小河魚,多半是鯽魚,偶爾有幾條鱖魚,肉少,刺多,沒人買,虞蘅便將剩下的包圓了,給了對方五十個錢。
拿回家燉了湯,濃白鮮美得很,一人喝了兩大碗,到底吃不完。
虞蘅便將這些魚去鱗剝皮又曬幹,用酒糟跟鹽醃了。
聽她說得,蔡良也很有食慾,恨不得立刻回去嘗嘗。
他在宮裡不能飲酒,吃這個也算是解了酒癮。
若非回宮路途有些久,蔡良都想多帶些回去,給當初與他換鋪子那老太監,叫他羨慕自個兒,得了份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