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聽謝緩提起,段嚴玉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具屍體怕是與他有關。
他立刻問:“你認得那具女屍?”
女屍?
謝緩聽到了這兩個字,放在膝上的手抖了起來。
幾乎是瞬間,他瞬間就想了起來。
那日在郇城,他的母親被相裡雲的人拉走,絞死在了城牆上。
母親最後的聲音還能時時刻刻在耳邊響起,夾著撕心裂肺的哭嚎、尖叫,聲聲悽厲,似一把閃著冷光的刀,每次午夜夢回,都在他心口上狠狠劃一道。
“活下去!活下去!不管怎麼樣,趴著、蜷著,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謝緩眨了眨眼,突然對著段嚴玉笑了一下。
他點了點頭,聲音十分輕柔,“她叫阿依慕,是林胡氐最漂亮的女子。”
林胡氐?
段嚴玉心裡閃過一抹靈光,立刻就想明白了。
他驚叫出聲,“那、那是你娘?!”
大招獻出質子,這位殿下身份低微,生母只是林胡氐的女奴。
這件事根本不是秘密,早在那日大雪天,謝緩的馬車駛進鄢都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謝緩點頭,偏過頭看向段嚴玉,沖著他輕輕地笑,“王爺,你替我母親收了屍,你說這算不算大恩?”
段嚴玉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謝緩的出身雖是低微,可到底也是過了明路的皇子了,他的母親為何會死得那樣的慘絕。
大招皇室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皇子生母,若沒有上面的準許,怎會被掛屍城牆。
這其中藏了太多秘密,是段嚴玉從前從來沒有設想過的。
他第一眼見到謝緩就不喜歡他,也沒有別的原因,純粹是不喜歡自大招來的皇子,這個身份總能讓他想到當年的大戰和他早逝的長兄。
他那時也知道謝緩的處境尷尬,但到底沒料到是如此……
他沉默了好久,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天才愣著問出一句,“你當時也在郇城?”
謝緩點頭,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臉上揚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扭頭又說道:“在的。王爺與相裡雲打的那幾場我都在,輸的那兩場我也在。王爺輸得好慘呢!”
剛還覺得沉悶不知該如何開口說話的段嚴玉心中一梗,隨後又扭頭狠狠瞪了謝緩一眼,兇巴巴罵道:“謝鬱離,你真是活該沒有人可憐你!”
謝緩也不惱,嘴角仍然噙著那抹隱隱的笑,眼底卻泛起冷光。
“我不需要別人可憐。欠我的,害我的,羞辱我的,有愧於我的,我總會一點一點全都討回來,一根頭發絲都不能少。”
他聲音仍然輕緩,語氣卻有一股毅然。
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提起了相裡雲,可從前一向以他為對手的段嚴玉此刻竟半點兒不想多問,也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