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人用扇子虛點了他一下:“沒?見識,羊角人臉,那是饕餮。葉家的石饕餮,內裡通十方幻景,小友,你?這是著相了呀。”
“十方幻景?”
“幻景不困人肉身,而是困人元神?心魂,這倒是不好辦了。”
“你?也沒?辦法?”
“不是沒?辦法,但比我原來想的麻煩的多?,還得勞煩別人,怕是不能平白幫你?了。”
話?又兜了回來,楊心問皺眉道:“你?要我做什麼不妨直說。”
“你?如今的道行?,我哪裡有?事要讓你?做?”千面人說,“只是要幫你?,便要勞煩諸位仙眾,我願意助你?,旁人可不願意。”
楊心問不知?他葫蘆裡賣著什麼藥,只能順著他的話?說:“那他們又要我幫什麼忙?”
千面人笑了。
他一半的臉還是葉珉,另一半卻成了季鐵的臉,兩張全然對不上的臉拼湊在了一起,駭得楊心問險些一劍刺過去。
“我雖日?日?吞人夢魘,可力有?不逮,能照顧到的仙眾寥寥無幾,還是有?許多?仙友在夢中受苦受難。”兩道截然不同的聲音同時發聲,如高低不同的吟誦,環繞在楊心問耳邊,“你?若願意時時分擔這些夢魘,我便幫你?出去。”
楊心問略微一頓:“僅此而已?”
千面人點頭:“僅此而已。”
楊心問不相信做些噩夢便能誆這人相助,謹慎道:“這些噩夢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有?。萬般仙眾人數眾多?,若只做一人的夢,那大多?數人都受不了這恩澤,所以這些夢都是由千百個噩夢雜糅而成的,有?時它們各自為?政,你?會覺得自己同時做了千百個夢,有?時候他們交織在一起,又自發地衍生出一個嶄新的夢魘。”千面人說,“這差事常人可做不了,一瞬便會瘋魔,若非你?與我同為?心魄,我也不會託你?做這件事。”
聽到千面人驟然提到心魄,楊心問下意識地坐正了些。
“葉珉”的眼睛動了動,“季鐵”的卻沒有:“怎麼,不樂意?”
“什麼叫做‘同為心魄’?”楊心問說,“我與你?究竟有?什麼緣分?”
千面人微微一怔,半晌道:“你竟不知道?”
楊心問只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發燙,心跳越來越快:“什麼意思??”
“我們那時他們可沒?瞞著。”千面人的語氣聽起來竟有?些難過,“果真是大不相同了。”
楊心問竭力剋制著自己,不叫自己沖上去抓著他衣領,大喊別廢話?快說。
似乎這世上但凡重要的秘密都難以輕易揭露,每個講故事的人都要拿腔裝調一下,在最緊要的時候故弄玄虛,而後?再高喝一聲“且聽下回分解”,才能騙得人再來聽他胡說。
好在千面人是個吃人血肉的邪祟,不靠這個過活,他只是略微頓了頓,信手拿了顆石子,往天上拋,便開口道——
“你?是從何處知?曉這些的?
竹簾輕搖,紗幔另一側的人影模糊,陳安道依舊跪在地上,只聽得見那全然算不上答案的一句問話?。
陳安道垂眸:“機緣巧合。”
“好……好,我叫你?多?想,你?也確實算想了。”陳柏的聲音飄渺似此間雲霧,他看?著那棋盤,心想若是自己與陳安道在此對弈,他可還有?勝算。
“了不得,了不得。”
“那你?可知?,依照盟約,此事非家主不可傳?”
到底是秋天,未鋪氍毹的地板有?些發涼,跪久了之後?,那森然的寒意便滲進?了膝蓋,再久些,便覺得發麻,倒是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