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華的寢宮之中,陳列著各種奢華的裝飾品,上至禦供青花瓷,下至羊脂白玉茶件,無一不是宮中禦用極品。而這間宮室的中間,更是坐落著一張大床,床周圍秀滿精緻的雕飾,鑲嵌著翡翠、祖母綠等各種寶石,這種奢華簡直不能太極致。
床上坐著一個極其漂亮的女人,不,應該說是女孩,因為她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的光景。她穿著極其簡單的衣衫,與這豪華的房間極不相稱;臉白如玉翠、塑若鵝卵,無疵無瑕;桃唇若離,柳眉杏眼,輕手撫動耳尖長發的模樣極其動人。
或許因為常年讀書的緣故,她身上泛著的不是化妝品味,而是淡淡的墨香,反而讓人更是沉淪。這般年輕的女孩卻如此成熟的味道,讓人極其迷醉。
在房間另一頭,端坐著一個著黑色朝服的男子。臉色黝黑,形容憔悴,似是好幾日未好好休息一般;二十來歲的人活生生有一種四十歲的感覺。也許是早熟,也許是政治太過複雜,出乎他的意料,讓他疲憊不堪。
那男子聽見女子的責罵,嘴角無奈的翹了翹,也不知是不是想笑。他轉過頭來看著女子,問道:“我的作為……何種問題?你莫不是想批評我,說我殘暴不仁,沒心沒肺不成?”
女子看他一副疲憊神態,黛眉微蹙,說道:“董胤,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要將我強行收為妻子,卻從不動我是何緣故;但至少,名義上我是你妻子。對於你的行為,我至少不能再沉默了。”
“你都沉默一年了,現在不沉默還有用嗎?”
董胤疲憊地回應了一下張瑜,張瑜見他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心中略感憤憤,正欲說話,一名士兵突然闖了進來。
“報!大將軍,冀州民張覆,自稱炎朝末裔,打起“天地歸元”的旗號,在鉅鹿率領民兵八百造反!”
董胤聞言,揮了揮手,示意士兵下去,隨即自言自語說道:“八百人,能做出什麼大事?”
一旁的張瑜卻是冷笑了一聲,比董胤更為冷靜地分析道:“莫不是你忘了兗州那三百人變成一萬八千人的隊伍?只要他們路過一地,有人對朝廷不滿,便會加入進去。這八百人,可能過不了就會變成八千,八萬,八十萬……這些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董胤聽著張瑜的話,但並沒有應聲作答,張瑜見董胤並沒有反應,隨即又說到:“如今天下十三州,除卻益州、荊州、交州三州以及司隸,已經有九州反叛。照此下去,只怕天下都會變成反賊的天下!”
“難道天下大亂,是你所期望的嗎?”
就這麼一句話,狠狠地刺中了董胤的神經,他大喝一聲將前面的桌案推到,指著張瑜大聲喝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當了董伏的義子,我就是為了破壞這江山而活著的?”
“盧玄是這個德行,怎麼你也是這個德行!”
董胤吼完之後,二人都沒說話。張瑜知道董胤自己還有話要說,畢竟這麼久了,他也是憋得夠難受的,但又不能對其他人說。
而董胤則是在安撫自己的情緒,想要用平靜的語氣來對張瑜說話。
董胤揉了揉自己已經發紅的眼角,看了一眼張瑜,隨即又看了一眼窗外;還能看見不遠處正在修建的工事,工地上的人正在熱火朝天的作業。
董胤輕嘆一口氣,說道:“這些話,二十年來我都沒有給其他人說過;但今天,我就實話告訴你吧……我是涼州天水人士,我家住的村莊是個沒有名字的小村莊,上上下下只有三十幾口人,還沒有那些大家族裡面的人多。”
“但我家的村莊被邀功的董伏給屠殺了……後來聽說董伏自稱出荊陽關斬殺蠻夷人士,用我們來充投名狀……”董胤的手變成了個拳頭,青筋暴出,不知道是有多憤怒。他努力地平息自己的怒氣,繼續說道:“我那年才兩歲,因為某個人的緣故。董伏以為我不記事,邊把我當做幹兒子來養……呵呵,一年前我帶兵回洛陽,就是為了剿殺董伏的,這些你都知道;哪知道董伏已死,既然如此,那便就這麼順便把權給收了……”
董胤在屋子裡踱步著,走到一張桌子面前停了下來,輕輕地撫摸桌上的印璽;感受著璽印上冰涼的溫度,董胤卻感覺它是那麼的燙手。
他將璽印拿起來掂量掂量,輕聲說道:“一個二十歲的當權者,那些人如何服氣?只有殺戮才能讓他們閉上自己的嘴巴……這就是我為何要屠殺那些大臣的原因。畢竟我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我。你也許就這麼覺得,我是個殘暴不仁的人吧……”
“呵呵,政治……哪裡來的所謂的殘暴?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剿滅對方罷了。難道那些人將我殺了,會有人說他們殘暴不仁?歷史……終究是勝者的遊戲。”
董胤坐在床上,背靠著張瑜,頹廢的坐著;他也不想管張瑜是怎麼想他的了,依舊自顧自的說到:“我徵收錢糧,將它們全數發往受災地區,這些你是看到了的!哪知道那些地方官如同蛀蟲一般,將這些東西吞噬的絲毫不剩!連一點零頭都沒有發出去!”
“人說官字上下兩個口,上面那個口喂飽了,才能喂下面的;但誰知道他們喂都喂不飽?”
想起關外那群虎狼之師,董胤的聲音戛然而止,自嘲的笑了笑,說道:“至於上獅部落一個月前扣關的事情……是我太幼稚太魯莽了,原以為我大夏文字複雜,那些人不認識,誰知道這群人反應的這麼快……我這也是希望我大夏能夠在那些蠻夷面前,抬得起頭來啊!”
不過能讓大夏抬得起頭來的,永遠不會是這種小聰明。若是大夏的百姓連飯都吃不上,如何能在諸多外國面前抬起頭來?
董胤說了這麼多話,終於停了下來,似乎把多年來他人的誤解全部說了出來,不過這話也就只有天下千萬人中的一個人聽見罷了。
但,他就是大奸,他就是大惡;至少,天底下所有的難民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