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醒芳說:“請放心。”開啟卷筆簾,走過去。張天愷命人在屍體旁擺了一張桌子。
人陸續撤出了,燈火通明的靈堂裡除了死人,只有李醒芳、達蘭二人。
李醒芳鋪陳渲染,開始作畫。
帳篷後面毗連一棵大槐樹。此時胡庸藏在樹後,他用匕首將帳篷挑開一道口子,向裡張望,見到了屍體和對照遺容繪畫的李醒芳。
只聽雅蘭幽怨地說:“天塌地陷,有時只是一瞬間的事,他當了幾個月的皇帝,就這麼匆匆地走了。”
正在畫像的李醒芳頭也不回地說:“樂極生悲,否極泰來,皇後不要過於悲傷,自己多保重為好。”
雅蘭問道:“我想,李翰林再也不會到宮中來了吧?你想幹什麼?我現在還有能力資助先生,今後怕就不能了。”
李醒芳說:“我一個讀書人能幹什麼?我想到名山大川去遊歷,畫遍天下大湖大澤、名嶽名山,我要錢也沒用。”
雅蘭說:“你不屑於用我的錢,是嗎?”
李醒芳說:“那倒不是。這幾年,你和皇上對我很好,我結識你也深感榮幸。過幾天我就告辭了。”
雅蘭說:“我知道,人去不中留,明天我到府上去為你餞行。”
“那可不敢當。”李醒芳說,“再說,聽張丞相的口氣,天亮前你們就可能護送靈柩走了。”
達蘭說:“為縮小目標,人不與靈柩同行,靈柩先走,人分批陸續撤走。”
李醒芳又低頭作畫了。
已經親眼目睹這一場面的胡庸別提有多振奮了。他知道,張天愷所以秘不發喪,一是要穩軍心,二是迷惑記,防止他趁火打劫。胡庸正好利用這個弱點,他要把武子豪的兵營攪個地覆天翻。
在他們下榻的小客棧裡,胡庸準備了幾刀紙和文房四寶,插好門,胡庸決定天亮前讓涇江口遍地開花,貼滿惑亂軍心的揭帖。
幾個隨從裁紙的、研墨的,忙個不亦樂乎。他們把胡庸寫好的帖子拾到一起,另一個人在熬製糨糊。
胡庸仍在快速地寫著帖子。
一個侍衛喜氣洋洋地說:“這一招,抵得上千軍萬馬!他們不是怕下面知道武子豪死訊樹倒猢猻散嗎?咱來個遍地開花,攪散他的軍心。”
胡庸得意洋洋地說:“這叫不戰而屈人之兵,你們都立了功,等著回金陵領賞吧。”
一個隨從說:“就怕到時候都事大人早把我們忘到脖子後頭去了。”
胡庸說:“不會忘。我要把你們名字列上,讓主公賞賜!”
“糨糊好了!”一個侍從提著鍋進來。
胡庸命令:“快出去張貼,軍營裡,船上,大街小巷都貼。”幾個人領命而去。
她說:“我說過,將來你當了王,當了皇帝,我就什麼都不問了。”
“一言為定!”記離說,“你可是不止一次說胡庸的壞話了。其實這個人絕頂聰明,又很善解人意,辦事滴水不漏,我想問問你,對他有何成見。”
“說不上。”姬瑤說,就是不喜歡他。也許因為他太世故、太精明瞭!
“難道傻瓜才好嗎?”記離這一說,她也笑了。
這時一個渾身沾滿泥水的人被道一帶了進來,記離吃了一驚,問:“你,不是跟胡庸一起去的嗎?”
那人說:“是。”又說,“給我一杯水。”
記離親自遞水給他,很沒有底氣地問:“胡庸呢?出事了嗎?”那隨從喝幹了一杯水,才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竹管,一抖,抖出信來,說這是胡都事讓呈報主公的。
記離一看,立刻眉開眼笑起來:“好樣的胡庸,足堪信任!真是天助我也,武子豪已經死了!”他沖門外大叫:“叫眾將領過來,馬上出擊,這是良機,良機豈可失?”
同樣興奮的姬瑤伸手去要那封信:“給我看看。”記離卻十分警惕地縮回了手,說:“我不都把內容說了嗎?何必再看?”胡庸在信裡還說他一定設法把雅蘭弄回來獻給記離,這怎麼能讓姬瑤看見?
姬瑤奚落道:“別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使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