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孫子……綁匪起碼要保護人質的安全吧。
她看看自己身上的傷,已經有了結痂癒合的趨勢,感謝她這人類的身體還算健康,不說像個隨時活蹦亂跳的牲口,等閑傷痕大約是要不了她的命。
她終於有空看看周圍的環境。
此處陰冷,潮濕,帶著一種荒涼的感覺,卻並不算年久失修,明顯帶著建設中的痕跡,卻不知為什麼,沒有完工。
宋希一瘸一拐地挪到門口兒,赫然發現此處竟然沒有人看守她,大門出去竟然是一個長長的,像是密閉空間的通道,根本不是外頭。她遲疑了一下,本能的朝著那長長的通道往前走了兩步,卻突然停下了——她看到了那個沒完工的大門一側,掛著一塊兒落滿了灰塵侵染了歲月的牌匾。
上面寫著“安和孤兒院”。
玉星辰一愣,完全沒把“孤兒院”幾個字和眼前的地方聯系起來,與其說這裡是什麼見鬼的孤兒院,不如說此處更像納、粹、集、中、營,黑暗和恐怖彌漫在每一個未知的角落,這個地方彷彿永遠也等不來光明。
“醒了?”
就在宋希研究那名不副實的牌匾的時候,一道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她嚇了一跳,立刻回過頭,卻愣了一愣。
一個女人在她身後緩緩走來,聲音卻是男人的。
宋希盯著她看了一陣兒,眯著眼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人妖?”
“閉嘴。”這次卻換成了女人的聲音,“我不明白,您為什麼要抓這個垃圾回來,您不是……”
然而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方才那個男聲陡然打斷了她:“你知道什麼!”
“孤兒院?”宋希看了看自己身後的那個牌子,“我不認為你有這個好心來養些孩子……那些孩子哪去了?”
那個男聲笑了:“我確實不喜歡養,但是小孩子帶來的好處還是很多的……隨意可塑造的靈魂,教他善就善,教他惡就惡;隨意可以拋棄的身體,只要靈魂為我所用了,驅殼也就沒有意義……這麼說來,您不覺得我做的事跟您很像嗎?當然我沒有您當初的無邊神力,信手造人,我只好藉助人類的手段,用科技來創造我需要的那些註定會去死亡的生靈……”
宋希盯著眼前這個不斷走近的女人,聽著男人和女人的聲音不斷交替,卻始終沒在這封閉的空間看到第二個人,她眯著眼,突然又笑了:“連實體都沒有、只能寄居在別人身體裡的東西,竟然還跑到我面前耀武揚威……我倒是不知道,魔族已經出息到了這個地步。”
“您不也是差不多嗎?”那個男聲用著尊敬的詞彙,語氣卻是嘲諷的,“昔年的始祖女神,大地之母,創物造人……萬物向你俯首,眾神向你朝拜,三十三天之上的你何等威風凜凜,如今……也不過是個依靠六道輪回才能保有身軀和記憶的凡人。”
“這也沒什麼不好麼。”宋希覺得傷口疼,見那女人表情不甘卻不敢擅動的在原地站著,她卻幹脆坐下了,“再光輝的榮耀都會過去,再漫長的時光都會有終止,天地從來不是一成不變,萬物之主從來也不是永恆……想要改換你現在正是機會,何必折騰出這麼大動靜,逼著人出來阻攔你呢……哦,我忘了,你現在也沒那麼大本事,你只是個廢物。”
女人的呵斥頓時傳了過來:“放肆!”
“放肆嗎?”宋希笑笑,把背靠在牆上,幹脆閉目養神起來,“我覺得我還挺有禮貌的呢。”
對面的男聲笑了一下:“當然……您只要微笑著,就已經是最大的禮貌了。”
宋希對滿臉怨毒的女人做了一個“你看我說的沒錯吧”的表情,幹脆地靠在那裡閉目養神。
也許是她的態度太放鬆而隨意了,對面那個看不見的“人”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沉聲道:“我一直想不通,你是怎麼躲過灰飛煙滅的……蒼天之隙是我佈下的天羅地網,你居然逃過了,這是不可能的。”
“我沒逃過。”宋希笑笑,沒聽到對面的回應,便繼續說道,“或者說,她沒逃過……我一直以為蒼天之隙是共工那傻子怒觸不周山時撞出來的,因此一直將這筆賬算在共工身上,也是很久之後,我才想明白,天柱崩塌致使蒼天破裂,根本不會造成這樣大的折損,更不會從中孕化出那樣兇殘陰翳的力量……可惜她到灰飛煙滅才意識到,蒼天之隙早就在那裡了,只是由於那個契機,才讓毀滅無可逆轉的開始,有如她和他之間曾經牢不可破的關聯,又如傲立三十三天之上千百萬年不曾意識到危急來臨的神族……他們的毀滅是必然的。”
對方有幾分得意地笑了一聲:“你想說,神族滅亡只是他們自負的結果,跟我毫無關系?”
“哦?應該跟你有關系嗎?”宋希饒有興致地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說過了,陰皇並沒有躲過灰飛煙滅的命運,我只是她的神力殘存人間的一抹孤影,沒有那麼深的道行,看不出你是個什麼……她的記憶沒有關於你的份額,因此我也不太清楚你的來歷,當然,你想說明白,我不會阻攔你。“
她這樣的說話方式簡直就是不想活了的體現,對方大概氣的要死,然而卻奇異地忍了下來,半晌,才朝著黑暗裡喚了一聲:“你來。”
有人早就等在黑暗裡,應聲而出,手裡拿著一件華光熠熠的東西,奴顏婢膝地奉給了女人。
宋希即使閉目養神,也感覺到有東西在黑暗裡發出金色的光芒,愣了一愣,猛然睜開眼睛。
她先是看到了那奴顏婢膝地奉上東西的人,敏銳地認了出來,那竟然是財經雜志上的常客,h市富甲一方的王瑞生。
他奉上東西的表情如此虔誠,像是心甘情願地把手中的一切交於惡魔。
女人的面容在宋希的注視下緩緩變了,原本冷漠高傲的臉上像是浮起了一層霧氣,那層霧氣緩緩化成了一張模糊而猙獰著的臉,這張臉覆蓋在女人的臉上,說不出的陰森恐怖,半晌,他笑了,用女人的手將那東西接了過來,反手披在了身上。
“眼熟嗎?”他說,“當然,您貴人多忘事……記不住了也情有可原,當初這件東西,沒有披在我的身上,您有沒有想過,如果當初您的選擇哪怕多那麼一點,今日的結局,是否就會不一樣……那些您在意的人不會灰飛煙滅在遠古的洪荒,而您唯一的女兒,也會在您身邊平安無憂地長大,她會是三十三天上最尊貴的神女,而不是現在這平凡無奇的模樣……您也會後悔嗎?”
宋希直接皺死了眉。
程昊開著車,一路往城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