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知惡果不能結出善種?”
秦禮懶得跟他饒舌,一副水潑不進的模樣,看得祈善腦瓜子嗡嗡得疼。
自家主公給他甩了好大一難題。
祈善最討厭跟秦禮打交道。
因為這人過於傲慢固執。
哪怕其他人對他擺事實講道理,秦禮也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和自己推測的。問題在於,秦禮一出生就站在芸芸眾生達不到的終點。他站得太高,哪怕他願意低頭俯瞰貧苦世間,他看到的也只是大全景,看不到眾生疾苦,更遑論與眾生共情。
祈善覺得自己這任務要失敗了。
即便失敗,他也要罵個痛快。
狠狠出一口氣。
祈善冷嘲:“秦公肅,你當年不就是看不慣王室勳貴奢靡腐敗,爭儲內鬥,外戚與宦官迫害一眾朝臣,一度使得朝中無人可用,才借養病修行之名躲進寺廟圖清淨?”
秦禮深呼吸壓下蠢蠢欲動的怒火。
“是又如何?”
這世上再無人跟祈善一般精確知道他的痛腳,一踩一個準,血壓居高不下。
秦禮雖是王室勳貴出身。
不過他這一支沒繼承權,力量微薄,但又不得不站隊,畢竟中立也是一種錯誤。可一旦站錯隊伍,新君登基便等著被清算吧。秦禮作為這一脈主事人,乾脆安排人給自己批命,福薄命短生怪病,唯有託身廟宇,求得陀佛庇護才能安穩。
藉著這個由頭避開了。
爭儲勝利者也就是祈善的前老闆。
人一開始真有雄霸之主的氣勢。
整治貪腐、唯才是舉,削減沉重稅收,精簡稅種,幾次發出招賢令,手段雷霆。但人家這只是表面上的功夫,王位坐穩沒多久就開始暴露本性,各種作妖。
秦禮不是不知道國家將亡。
但仍不肯死心。
“據我所知,你故國滅國前夕,境內似有九成庶民無地可耕,勳貴手中佔八成——這也是武膽武者與庶民爭地造成的嗎?武膽武者何其多,但你王室勳貴何其少?”
“論隱患惡果,孰更惡?”
“秦公肅,你的深謀遠慮呢?”
秦禮被說得臉色青一陣紅一陣。
“你——”
“外人都道我是惡謀,可是——”
祈善張開自己的手掌心給秦禮看。
“這隻手,此生一共殺過一百零八個人,七人是主公,一人是仇家,其餘一百都是不長眼的賊寇暴徒。間接死於我手的,估摸著小几千吧。但是秦公肅,你不妨低頭看看你那雙保養得連繭子都沒有的手,看看你手上有多少人命?其中多少人是該死的,多少人是被你天真,間接直接害死的庶民!還是說,庶民在你眼中就不是人?”
“那你當年侃侃而談為君之道,勸你前主公愛民如子豈不是屁話!虛偽荒誕至極!”
說完,冷哼一聲,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