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溫和靜好的夢境,他不知道究竟還能做多久。
他真的不想醒來。
經過一夜的休整,寧瀟的精神頭好了一些。吃過午飯,他在寧澈與夏綾的陪伴下,上了去往昌平行宮的馬車。
車廂中被擦洗的一塵不染,又鋪上了厚厚的軟墊,竟比尋常床鋪還要更舒坦些。
寧瀟上了車躺好,寧澈仍不放心的也跟了上去,攀在車轅上,探進車廂半個身子跟弟弟講話。
“三哥兒,過去只管好好養身子,想吃什麼想玩什麼都直接讓人來跟哥說。你就過去住這一小段時日,等身子養好了,哥就去接你回來。”
寧瀟微喘著點了點頭,伸出手,握住了兄長的兩根手指。
“等你不忙的時候,可以來看我嗎?”想了想,他又改了口,“如果你真的很忙,那也沒關系的。不管你來不來看我,我都會很想很想你,你永遠都是我最喜歡的哥哥。”
寧澈被這小崽子說的竟酸了眼眶。
他在寧瀟頭上揉了揉,強作笑意:“哥答應你,一定過去看你。”
譚小澄從一旁適時提醒到:“主子,該出發了,得趕在天黑之前到行宮安置下。”
寧澈這才不舍的打下簾子,囑咐道:“路上慢一些,千萬別顛著。”
譚小澄垂手應是。
夏綾交了封信給譚小澄,請他幫忙帶給行宮的管事內監王平。信中寫的無非都是些寧瀟平日裡的起居喜好,讓王平照看起來能更得心應手些。
譚小澄跳上車轅,口中啾的一聲,驅使馬匹邁開了步子。
車外人佇立,揮手道別離。
無人知曉,馬車中的小男孩將臉埋在晃動的衾被間,偷偷哭了。
四月中旬,河南布政司發來奏報,開封府、汝寧府一帶普降甘霖,想來是聖上祈雨感動了上蒼,今年的糧食有指望了。
如此振奮人心的好訊息,令君臣之間因立後一事産生的齟齬,稍稍緩和了一些。
漕河外,刑部衙門。
左侍郎劉廷甫手握一折奏疏,步履輕盈的越過連廊,叩響了右侍郎衙房的門。
“鐘大人,我進來了?”
鐘義寒拉開房門,對門外之人拱了拱手:“劉大人請進,是有案子找我商議?”
劉廷甫進了屋,撣了撣身上被風刮出來的塵土,將那一折奏疏放在鐘義寒的桌案上。
“非也,我是來向鐘大人討押印的。”他笑呵呵的瞅了一眼案上的奏疏,“不如鐘大人先看看?”
鐘義寒將折本展開來看了看,見那其上是由禮部主擬的言辭,奏請皇上早日追封聖母皇後之位,遷梓宮入皇陵,封固先帝陵寢。其上已有了數個衙門的簽章,林林總總共計幾十人。
“這是?”
劉侍郎解釋道:“日前,楊閣老提議,聖上素來以仁孝治天下,若要國本穩固,先要先祖陵寢安穩。於是由禮部牽頭,擬了這封摺子,各部聯名奏請皇上盡早安固先帝茂陵,刑部其他同僚已都落了款,就差鐘大人你了。”
見鐘義寒竟還有猶疑之色,劉廷甫又忙著補充道:“無人不望父母和樂,聖母孤墳已伶仃多年,陛下必定也是期望先帝聖母在天之靈魂安的。如此順應聖意之舉,何樂而不為呢?況且,隔壁都察院和大理寺早已都簽好了字,位置比刑部靠前,咱刑部可不能在人數上再落下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