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綾低聲道:“在外面侯著呢,我去喊他進來。”
“先不用。”寧澈對她擺了擺手,“明日讓太醫去乾清宮回話。”
隨侍內侍聽到他的意思,出去傳話。
夏綾端了一碟點心過來,兩人晚上都還沒有吃東西。
她這才同寧澈一起坐下,各自拿了一塊點心,吃的沉默無聲。
寧澈只草草用了一塊便作罷。
片晌,他對夏綾輕聲說:“喬喬,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夏綾點頭聽他說。
“我想把寧瀟送去昌平行宮住一段日子。”他似是有些還沒下定決心,“行宮在山上,草木豐茂,較之城裡更濕潤,也更清新些,或許對三哥兒的身體能更好。”
夏綾知道,寧澈並不是真的同她商量,畢竟那是他的弟弟,自己並不能決定什麼。只不過,當一個人不知道想做的事對或不對時,想多尋求一個人的支援罷了。
夏綾想了想說:“行宮的管事內監是個很細致謹慎時人,小王爺若是過去,也定能被照顧的很好。”
寧澈頷首。又欲開口時,卻忽聞一細微之聲響起:“哥。”
寧澈一驚,見寧瀟不知道何時醒了,光著腳從圍屏後繞了出來。
“哥,我不想去行宮,我不想一個人待在那裡。”
孩子聲音裡已然帶了哽咽。他生病時本來眼睛顯得就大,再一含上淚,讓人看著心疼。
寧澈解下自己的披風來給孩子裹上:“三哥兒,你怎麼醒了?”
寧瀟不是醒了,是憋悶的像有塊石頭壓在胸口,難受的根本睡不著。大人們在外頭的交談,聲音雖然低,但他還是都聽見了。
他抱住寧澈,隱隱抽噎:“哥我求你了,別把我送走,我不想一個人住在行宮。”
見孩子這樣,寧澈哪裡還能狠得下心來。
他把寧瀟摟在懷裡輕輕哄著:“三哥兒,那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啊。”
祭天大典後,有三日休朝。
然在第三日過晌,寧澈便宣了內閣輔臣,六部尚書,九卿正官共至禦書房,商討海防大計。
因要面見外臣,他穿了一件稍正式團龍雲紋龍袍,可腳上依然趿拉著夏綾給他做的那雙軟底鞋。
過了這幾日,磨破皮的傷處已結了痂,但寧澈仍覺得還是這雙鞋最舒服,心想只要他不起來溜達,就沒人能發現。
幾位閣臣和六部九卿已在殿外候旨。寧澈宣了他們進來,以首輔楊懷簡打頭,一群穿赭紅色官服的老文官依序進殿,遠看去就好似一團火燒進殿來。
行過君臣大禮後,寧澈開門見山說道:“浙江,福建,廣東幾個海防重鎮當前仍有官缺,前任者或因丁憂,或因調任,或因年老致仕等,官位空懸未決。這雖是吏部的事,但事關海防大業,還是想找眾卿來議上一議。各位愛卿若是有合適的人選,不妨都舉薦上來,諸位廣開言路,人選定下後,明日早朝便可授官赴職了。”
竟無一人應答。
寧澈眉尾微揚,心生狐疑。以往對於補官推官這種事,閣部大臣都會搶著上,生怕晚了吃不著熱乎的。若真有賢才被任用,於公是為朝廷做了貢獻,於私是給被舉者做了個大人情。兩面得利的事,何樂而不為呢。
而今日,是怎麼的了?
寧澈審度的目光落在吏部尚書臉上。
“黃尚書,既是你分內之事,不如你先說兩句?”
吏部尚書胡須一顫,諾諾拱手作了揖,卻悄麼聲的給禮部尚書遞了個眼神。
收到傳信,東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盧英出列,對上拱手諫言道:“稟聖上,海防大事固然重要,但臣等以為,再此事之前,還有一件重中之重的國之大計,請陛下聖斷。”
寧澈的臉色當即冷了三分,他已大概猜到盧英接下來要說什麼。
“盧閣老,要是有人舉薦,盡可直言。但如若是為了別的事,今日不該是你禮部出風頭顯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