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鎖孔彈開的聲音,走廊最盡頭的那扇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一條縫。
莉莉絲和埃夫裡對視一眼,微微點頭,極其隱蔽地後退兩步,沿著門縫溜進房內。房門在他們身後虛虛合上,重新與牆壁合為一體。
門內是西弗!他一直藏身在黑暗的房內,見狀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此時,腳步聲已經抵達門外,他們側耳傾聽,巡查的女僕走到盡頭,只關上了廊窗,發現沒有異狀,便轉身離開。
聽到聲音確實遠去了,莉莉絲和埃夫裡鬆出一口氣,身體終於放鬆下來。
“你怎麼在這……”莉莉絲紮緊松脫的武器,抬頭,卻被西弗的模樣嚇了一跳。
他背對著月色明亮的窗戶,臉在逆光中看不清神情,金發淩亂,肩背微微顫抖。
西弗的思維矩陣異常混亂,莉莉絲努力回想向導輔助課的內容,試圖用神經束勾連對方,卻被一片混沌的精神力狠狠彈開。
“別碰我。”他聲音嘶啞,好像在極力忍耐些什麼。
“你……”埃夫裡無法感知他混亂的思維,卻能看見對方蒼白的臉色,以及汗濕的面孔,他上前一步,想要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埃夫……裡。”西弗滿是血絲的眼珠轉動了一下,緊緊盯住了面前的星盜。
他的語調滿是壓抑的痛苦:“埃夫裡,我的孩子。”
星盜被他熱切的眼神一激,忍不住鬆手後退一步。而西弗出手如電,牢牢握住他的手腕,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微微側過頭,去看一側牆上的畫像,似乎找回了一部分神智,輕聲開口道:“我想起了一些事,關於你們,和你的母親。”
就著月光,莉莉絲和埃夫裡齊齊轉頭,只見他們背後的牆壁上,懸掛著一副滿是灰塵的陳舊畫像:黑發女子小腹微微隆起,騎在馬背上,西弗牽著馬回頭看她,兩人對視微笑——就在他們方才經過的花園。
“這些事,我必須告訴你,我的孩子。”西弗的氣質整個變了,不再像那個隨波逐流的頹唐大叔,倒像一柄開了刃的劍,鋒芒畢露,氣勢逼人。
他無聲地望向一旁休息的莉莉絲,莉莉絲抿嘴站起——這是西弗陛下和帝國另一位合法繼承人之間的對話,她已經不適合參與了。
她很幹脆地搭上門把,轉身微一點頭:“我去找羅賽爾。”
星盜朝她的方向邁出一步,似乎想陪她一起去,卻被西弗牢牢拽在原地,只得無奈開口道:“萬事小心。”
莉莉絲再一點頭,轉身沒入黑暗。
巡視的僕人已經離開,整個二樓一片空蕩,莉莉絲握緊鑰匙,飛快地掠過無盡的長廊——隨著距離的縮短,她感覺到了,夏娃的思念體就在不遠處。
這裡!她瞳孔一縮,停在一扇華麗裝飾的門前,撫平喘息,輕輕轉動鑰匙,只聽到鎖鑰相契的一聲輕響。
大門豁然洞開,室內竟比長廊更加黑暗,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不透一絲月光。她進門時透進一條狹長的光線,勉強能看見室內的陳設。
莉莉絲並不怕黑,她利落地關上房門,這才發現,角落的沙發上,蜷縮著一團灰濛濛的影子,它身上微弱的光芒,只有在純粹的黑暗中才能窺得一二。
懷著強烈的預感,莉莉絲的心怦怦直跳,慢慢向那片影子走去。
途中,她被矮腳凳絆了一下,發出一聲輕呼,灰影子被動靜驚醒,耳朵顫了顫,迷茫地抬起沉睡的腦袋,轉向她——是那隻灰鹿。
“莉莉絲?”黑暗中傳來的聲音很輕,但清晰準確。
“夏娃?”
鹿短促地笑了一聲:“我已經不是夏娃了,有人給我取了名字,我叫羅賽爾。”
莉莉絲只覺得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出口,可見到她這副隨時都會消失的虛弱模樣,卻說不出話。
灰鹿倒是並不介意,她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軟墊上,語氣有些歉意:“我本想等你,可是睡著了。”
“問吧,莉莉絲,我知道你心裡有不少疑問。”
“你怎麼……會來到這裡?”
灰鹿聲音輕柔:“白玫瑰和我的身體被爆發的卡戎吞噬,但沒等它將我們融化,蟲洞的入口開啟,白玫瑰的殘骸連帶我的身體,都被甩了進去。”
“肉身消亡,而思念體留了下來……即使是退行的向導,體內也還存有向導的本能。”
“最後的時刻來臨前,在危機的刺激下,我意外覺醒了。向導和哨兵死後並不會直接湮滅,他們的靈魂會存於思念體內,最終被本能指引回歸母星的深井。”
莉莉絲想起永夜之地附近巨大的礦井,瞪大了眼:“母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