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滿目瘡痍的殘破建築,一干下人們不由自主抖得更加厲害,隨便用腦子想想也知道,大公子這是在殺雞儆猴。廚房不過是受到遷怒,便被轉瞬間夷平,而他下一個要懲治的,就是未能盡職的人!
但若平心而論,此事也不能全怪他們。
在二小姐回來之前,大公子就下過禁令,不允許任何人對她言及門主之事。可是憑二小姐的少門主身份,若她當真問起,誰敢不答?既然兩邊都不能得罪,眾人也只得能躲則躲,儘量避免與其正面接觸。誰知才大病初癒的她,居然會在此節骨眼上獨自外出,這卻實非他們所能預料了。
儘管才剛削平了廚房,唐戰卻無半點消火的意思,凌厲的目光橫掃向首當其衝的管家,聲音壓抑著磅礴的怒氣,“你最好祈禱派出去搜尋之人沒你們這般無用,否則我妹妹若有半點閃失,哼……”
伴隨這聲冷哼的是他手中長刀的刺耳嘯鳴,彷彿飢餓的猛獸發出的渴血的嘶吼。
老管家花白的蒼髮掩不住其額頭的冷汗涔涔,厚實的冬衣上幾乎都能透出被汗水浸溼的痕跡。為唐門鞠躬盡瘁這麼多年,他怎可能不清楚此事的後果?
對於這個血統為尊、職階保守的家族門派而言,站在最高位的決策者一言一行都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甚至可以說是被過度依賴了。一旦此席空缺,群龍無首的唐家堡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都會處於半癱瘓狀態,這在風雲變幻的江湖紛爭中無疑是致命的。而眼下門主突然間下落不明,倘若唯一的繼承人在即位之前出了意外,莫說是他,所有保護不力者全都要跟著陪葬!
思及此等利害關係,老管家亦不禁捶胸頓足,悔恨起來,“老奴該死,非但沒能查出害死門主的真兇,連少門主也保護不周,大公子如何處置都不為過!只求大公子看在老奴多年來忠心耿耿的份上,日後抓到兇手挫骨揚灰之時,將其骨灰撒於老奴墓前,縱是做鬼,我也絕不放過他!”
說到那至今仍逍遙法外的兇手,一把年紀的老管家怒得雙眼赤紅,恨不得飲其血啖其肉!
聽了這番咒誓,原本還想拆了他這把老骨頭的唐戰卻忽然沉默下來,眼底的怒火也開始慢慢消退。他暗暗嘆了口氣,想道:是我衝動魯莽了,近來大家都在為門主之事日夜操勞,何來多餘精力再去關注一個人……二丫頭,非大哥有心瞞你,只是怕你一時接受不來爹已無法繼續給你庇護,如今唯願你平安無事。
正當他這麼想著的時候,院門口突然傳來枯枝折斷的一聲脆響“咔哧!”循聲望去,卻見唐傾墨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那裡,明眸中全是不敢置信的震驚神色。
“二丫頭!”看見妹妹完好無損立在門口的一瞬間,唐戰非但未覺得終於能鬆口氣,反倒沒來由地心裡一慌。
四周空氣彷彿突然間凝固下來,靜得如同無人涉足的曠野。
此時此刻,每個人連呼吸都放輕了數倍,時間好像停止流動了一般。而就在唐戰擔心得快到極限時,一直靜似木雕的唐傾墨卻忽然動了。
只見她一步一步,慢慢慢慢地走到老管家身旁,墨玉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對方。站定之後,少女顫抖的朱唇微微開啟,聲音卻冷靜得出奇:“你方才說,我爹他,怎麼了?”
見她音容無異,舉止泰然,老管家一時也拿不定了主意,究竟要不要實話實說。遲疑片刻,顧慮到門派興衰,他終是咬了咬牙,果決道:“少門主,恕老奴直言。三日前,本門至寶墨玉指環迴歸原位,循跡調查的弟子追至幽冥峽谷的懸崖之上,除找到一些明顯打鬥痕跡外,卻……再無線索!”
聞聽此言,唐傾墨的身子輕晃了晃,似站立不穩。但許是先前已經歷過一次打擊,這回她倒勉強支援得住,只是眼底的悲慟幾乎令人不忍直視。
“少門主!”老管家見此情形急欲上前扶她,卻被傾墨揮揮手製止,疑惑地抬頭,驀然對上一雙倔強又美麗的眼睛。
唐傾墨努力平復著內心的波濤,面上仍儘可能表現得平靜,“謝謝你以實相告,只是對於此事,我還是想親自去確認一遍,煩勞管家派人替我帶路。”
然而這話一出口,不止老管家極力反對,唐戰也終於忍不下去,一口否決道:“調查有的是人手,但你不能去!”
傾墨猛地回頭看向哥哥,眼中透出的訝異和心痛似是在無聲控訴“為什麼?”
縱是自認鐵石心腸的唐戰也不禁被妹妹的眼神刺痛,略微移開視線,沉聲解釋:“眼下並非合適時機,若那兇手真是衝著唐門而來,那麼他下一個要除的便是你!那地方極為險要,是否設有其他埋伏尚未探清,倘對方是故意引你前去……我不會同意你親入虎口!”
“可遇害的是我爹!”到了此刻,極力壓制的情緒終於破冰而出,唐傾墨忍淚望向大哥,卻見那張堅毅的臉上一派毫無商量之意,原本高亢的語調如同被抽去力氣般漸漸低軟下來,“你叫我如何安心坐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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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我爹!”唐戰回絕得半步不讓,他心意已定,正因為是自己最疼愛的妹妹,才不容許任何人有傷害到她的機會。“我會替你去現場調查,你若信得過大哥,就好好呆在安全之處,旦有線索,我便立刻告知於你。”
唐傾墨緊咬下唇,對大哥擅做主張的決定極其不服,心裡打定主意,待他一走自己就要逃出去!
唐戰怎會不知他這個鬼靈精怪的妹子腦袋裡在想些什麼,可惜如今礙於身份唐門上下沒人能管得住她,正頭痛該找誰來看著她才好,卻突然想起一個如同影子般陪伴在傾墨左右的人來。思及此,他不由蹙起了眉頭。
那個小子上哪去了?
從二丫頭回來那日起他就一直感覺哪裡不對勁,照理說這兩人一直都在一起,不應該只有傾墨一個人回來才對,而且竟還受了不輕的傷。以他對蕭君祈的瞭解,只要他還活著,就絕不會讓她受傷。莫非,蕭兄弟出了什麼事?
腦海裡剛閃過這個念頭,唐戰就立馬將其否定掉了。
不太可能,多次的切磋合作之下,他對蕭君祈的本事已有相當的瞭解,亦對其很有信心。那個天生的武學奇才,絕非只是武功好會打架而已,無論從膽識還是謀略上看,他都是自己生平所遇英雄豪傑中數一數二的。儘管年紀不大,但江湖上能贏過他的人,不多。而且憑其寬厚仁善的品性,世上恐怕也無人真正願與他為敵,更不忍置之死地。
若硬要說他有什麼缺點……唐戰的眼眸不禁暗了暗:那孩子,心裡藏了太多事。
他的眼神雖清澈坦誠,可藏在這雙眼睛背後的故事,卻大抵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罷。對此,唐戰也曾有意試探過,只可惜對方太過聰敏心細,在他詢問之前便已轉開了話題。連對他都如此警惕,那麼自家那個傻丫頭,自然更不會知曉這少年的秘密了。
原本唐戰也無打聽別人八卦的嗜好,只是此人跟自個妹子關係匪淺,才令他不得不上了點心。若他永遠對二丫頭忠誠呵護,自己這個做大舅子的倒也樂得清閒;但如果有一天,他會因那些秘密而傷害到唐傾墨,那他唐戰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的底細查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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