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個叫什麼的小子!”
剛緩過氣來的蕭君祈聞聲四顧了片刻,抬眼看見面前少女臉上越來越明顯的不耐煩,不由反應過來“你叫我?”,復又補充一句“我叫蕭君祈。”
她才不管他叫什麼呢!自顧問道:“我又沒幫成你的忙,方才你為什麼救我?”
蕭君祈愣了愣,心中猜測:她是否在自責自己沒幫上忙還拖累於我?
只好對她露出一個安慰的笑:“此事雖未成功,但也是因機關出錯這等意外導致,唐小姐仗義相助也已盡力,我感激還來不及,又怎會忘恩負義地棄你不……”
“這不是意外”她突然打斷他。
“啊?”他張嘴訥住,一雙情緒透明如水的黑眸中顯示著疑惑。
“是我乾的。”
“什麼?”
“我說,你的機關會出問題是我做的手腳。”一番話清脆果決,毫不掩飾。
“為……何?”清水眸中疑惑更甚。
“因為初次見面時你羞辱我,我氣不過便報復了。”她實話實說,半點慚愧也無。
他張了張嘴打算說些什麼,卻神色一黯,終歸一字沒出口。
唐傾墨看他的樣子,心下了然:“你若要報仇,我等著,並且承諾絕不報復回去。”
聽到這話,蕭君祈有些驚訝,隨即卻寬容地笑了。他本就生得俊美不凡,這柔和一笑,彷彿早已退去的晚霞重又升騰起來,融融的暖光鋪滿天際,讓人心裡也不由化了一角。
傾墨有點看呆了,倒不全是因這笑容裡的溫暖瑰麗,而是這樣的神色讓她憶起一個人來。
那時她還只有五歲。
幾乎從沒有外人進來過的唐家堡,那天竟來了一位清雅俊秀的陌生先生。她爹告訴她:“這是近日要教你功夫的尹伯父,乾華派掌門,近年江湖上最風雲的人物。”
當時她心智尚幼,也不理解什麼江湖什麼風雲人物,她只是討厭學武,所以對這斯文講禮的武學先生很有興趣。
很有想惡整一把的興趣。
五歲,正是最調皮搗蛋的年紀。
她準備了又甜又膩的梅子汁,置入簡易的機關,放在那位先生要走的必經之路上。然後躲在假山後面,等待欣賞他滿身黏膩的滑稽樣。
然而當那清雅的身影觸到機關,就要被淋個正著時,一個利落得旋身,卻讓他輕巧躲過了一劫。
小傾墨頓時很懊惱。
更讓她頭疼的是,她爹不知在何處也見到了這一幕。
本已做好受罰的準備,那位先生卻反倒為她求情,這讓她小小的自尊心更加不甘。
好不容易勸走了她爹,在她看來假惺惺的先生竟然走到她面前,和顏悅色地望著她氣得鼓鼓的小臉。
“這麼不甘心?”先生好笑地看她。
小傾墨不語,只是倔強地把頭瞥向一邊。
好脾氣的先生並不在意,只是伸手將傾了半碗的梅子汁拾起,在小女孩詫異的目光中,嘩地一下將剩的半碗梅汁倒上了自己雪白的衣襬。
“現在呢?”溫和的嗓音猶如微風拂過灑滿花瓣的涓涓溪流。
那時的先生,用清澈的瞳看著她時,臉上也是帶了這樣一副寬容的笑意。
從那以後,她就經常有意無意地,往那先生身上潑點什麼。雖然常被父親責罰,可她卻總很想再看到那日過目不忘的笑容。
這不像她嚴厲狡猾的父親,每次將她抓包時,總是一臉或嘲或諷的嗤笑。
那笑容乾淨而善良,讓人有被包容寵愛的錯覺,很像她當時最喜愛的,湖心閣的陽光。
在她稚嫩的心裡,那位溫潤清雅的先生,擁有這世上獨一無二、最好看的笑顏。
傾墨沒想到,如今眼前的這個少年,臉上竟然也有這樣相似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