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朝城東去,最後停在一處窄巷。
巷子裡頭隱隱飄著脂粉香氣,依稀還聽得鶯聲嚦嚦,淺唱低吟。蘇鸞身子一輕,就被唐明琲抱下了馬車,還沒來得及將這巷子好好看上兩眼,便進了座八角樓。
一進這樓內,蘇鸞歪著腦袋抿著嘴角想笑。怪不得這人方才見她這身打扮,露出那副模樣。敢情這是要帶她來逛花樓啊!
蘇鸞人前雖是一副怪模樣,可骨子裡可不尊什麼禮法。她眸子晶亮,毫不避諱的四下張望著。目光所見之處,盡是那依紅偎翠,偷香竊玉的酒客,再加上那脂粉成行,紅羅千帳,真是湊得好一場聲色犬馬的春光盛宴。
見她那隱忍著興奮的小臉兒,唐明琲眯著眼:“夫人看得可還高興?”
“當然高興!這等熱鬧的花樓我可難得見上一次……”話剛出口,她突然意識到不太對。
回過頭,對上唐明琲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瑟縮了下,弱弱的笑了兩聲。然後默默收了眼,埋著頭縮在他懷裡裝乖巧。
“怎麼不看了?嗯?”唐明琲好笑的看著懷裡頭的小兔子。
小兔子搖搖腦袋,委屈巴巴的說了句:“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唐明琲輕笑一聲,摟著人,沿著那回廊,一路上到了頂層。
頂層只一間香閣,白色輕紗帷幔自那閣內款款飄出。門口隔著個蝶戀花蘇繡百折屏,香檀木架,天蠶絲做底兒,一看就是價值千金的好東西。
繞過那百折屏,打眼便望見了嫿那張淺笑輕顰的臉,她肩頭**著,倚在凌少堂的懷裡,手上端著杯酒,正往他那唇邊兒送著。
當真是一番春色撩人,好生香豔。
唐明琲掃了他一眼,幽幽開口:“凌爺倒是悠閒!那細作的事兒……可查清了?”
凌少堂臉色一僵,嘴角抽了抽。這人,真是好生無趣!
他翻了個白眼,就著了嫿的手將那酒一飲而盡:“勞唐二爺記掛了,確實有點兒眉目了。手腳不乾淨的,在下都送去見閻王了。”
唐明琲瞭然的點了點頭,在他對面坐下,兀自倒了杯酒淺嘗了一口。
味道不錯,是上好的桃花醉,入口帶著點花香氣,不算醉人。
他低頭見懷裡的小丫頭眼巴巴的望著那酒,砸吧著嘴,順手給她倒了半杯:“慢點喝,雖然不醉人,但也是酒。”
蘇鸞眉眼彎彎的接過來,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輕輕舔了一口。
沒有想象中的辛辣味,反倒是微微泛著甜。
凌少堂見蘇鸞的酒杯見了底,忙道:“嫂夫人別急著喝酒,在下還有一事相求。”
見她放下酒杯,他接著道:“這錦官城裡頭不清淨,今夜二位需得留在這個夢迴樓,這名冊……就勞煩嫂夫人連夜編排了……”
蘇鸞倒沒什麼意見,點點頭,順口應了個“好”。
反倒是唐明琲臉色不太好看:“連夜?!你倒是說得出口!”
凌少堂知他那護短的脾性,理也沒理他,反倒是彎著一雙桃花眼,朝著他懷裡頭的小姑娘誘哄道:“嫂夫人,大恩不言謝,回頭有什麼需要在下的地方,只管開口便是。”
蘇鸞杏眼眨巴了兩下,想這舉手之勞小事兒還能換得個人情,這交易著實不虧:“好啊!一言為定!”
唐明琲鳳眼眯了眯,行啊,小丫頭翅膀硬了,都敢自個兒往坑裡跳了。
他大手捏了捏她腰間的軟肉,在她耳邊低聲道了句:“夫人真是好收買,不過一個承諾罷了,就教你連為夫都不管了。”
蘇鸞心知不能惹了這位爺,忙討好的笑道:“哪能啊,我這還不是顧著夫君的面子才應的嘛!”
唐明琲看著她那櫻粉色的小嘴兒,真想湊上去嘗一嘗,看看是不是真的抹了蜜,不然這哄人的話怎麼讓她說得那麼甜。
待到夜更深了些,蘇鸞才坐到那案前去,提著筆,聚精會神的琢磨起那編碼來。
而唐明琲和凌少堂則是依舊裝模作樣的推杯換盞著……
次日一早,雞啼三聲。
蘇鸞哈欠連連的把狼毫往那青花瓷的筆洗裡頭一扔,名冊一合,伸了個懶腰:“啊!終於大功告成啦!”
水晶珠簾細碎的泠泠聲晃過,蘇鸞懶懶的抬了眼,見是了嫿,朝她一笑:“早啊,了嫿姑娘。”
了嫿見她那睏倦的模樣,失笑一聲,放下手上的冰糖銀耳羹,說道:“咱們這兒是花樓,晝夜顛倒習慣了,白日裡沒吃食,這銀耳羹你湊合著喝點兒,墊墊肚子吧。”
蘇鸞喝了一晚上的濃茶,嘴裡有些發苦,這時候就算給她山珍海味她也咽不下去,這甜絲絲的銀耳羹倒是對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