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從聞言有些動搖。
面前的人是霍鞅,是皇上心腹,是叱吒官場三十年的霍大統領。人脈無數,手段高超,酷刑之下,他也的確堅持不住……而指使自己的人,根本就比不得對方位高權重。
思及此,隨從終於開口了。
他思忖道:“霍大人可要說話算話,留在下一條性命。”
“好,你說。”
霍鞅將按在青銅鐧柄上的手,不動聲色的移開。
那隨從看了眼蔡高義,直接就道:“主謀正是蔡高義蔡大人。”
蔡高義聞言霍地站起,指著他破口大罵:“你胡說八道!誰指使你造謠本官?你——”
“蔡大人!”霍鞅冷漠的打斷他,神色嚴厲,“我一武官都知道公堂之上,休得喧譁,你這般大吵大鬧,莫非被誰踩了尾巴?”
“霍大人……”
霍鞅根本不看他,而是看著隨從,示意他繼續說。
那隨從也不知道自己吐露真相能不能撿回一條命,但不說也是死,說還有一絲機會,倒不如賭一把。
思及此,他說:“其實案子來龍去脈,藺大人已經猜對了,我與胞弟是蔡大人安插在吳大人身邊的死士。蔡大人和吳大人一直都是表面和睦,背地裡,蔡大人覺得吳大人無能,只知道吃喝玩樂,不配坐監察御史的位置,受陳太師青睞。蔡大人雖經常阿諛陳太師,卻總矮吳大人一頭,吳大人又喜歡訓誡他,長此以往,蔡大人便對吳大人懷恨在心。”
蔡高義幾欲將一口牙齒咬碎,他正要反駁,霍鞅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隨從又說:“吳大人一直暗中查詢一個叫‘春二姐’的女人,就在前往望州途中,將春二姐給抓住了,審問了一天一夜。”
“吳光弼抓春二姐幹什麼?”藺伯欽沉聲問。
隨從搖頭:“吳大人將我等支走,無從得知。我只知道,後來蔡大人將春二姐悄悄放走,兩人聯合起來製造了這起案子。”他語氣一頓,“蔡大人要吳大人死,春二姐要蕭琸死,提前一個月,兩人就設計好陷阱。春二姐先去幽州,找她的老相好,藉故邀約蕭琸賞雪;再模仿馮河的字跡,留書借劍。一切都順風順水,只是沒想到馮河竟然沒被毒死。”
藺伯欽冷聲道:“馮河對毒耐受,春二姐卻是失算了。”
隨從苦笑了一下,往下說道:“同時,蔡大人便慫恿吳大人前往翠紅院。翠紅院對面的糧油鋪,正是春二姐的救命恩人曹老頭所開,曹老頭知道自己孫子死於蕭琸之手,答應幫忙。故此,春二姐在用蕭琸的劍殺死吳大人後,才能立刻逃走,不留下任何蹤跡。”
“曹老頭後來被捕,蔡大人未免橫生枝節,命我與胞弟將其滅口,並連夜通知春二姐立刻離開望州。卻沒想到,不日‘春二姐’又被抓入牢中,蔡大人亂了陣腳,慌忙讓我們連夜放走‘春二姐’,或者直接殺掉她……當晚劫獄,就中了藺大人與藺夫人的圈套,還害死了我的胞弟……”
藺伯欽平淡的說了句:“助紂為虐,自食惡果。”
隨從低下頭,默然半晌:“在下所知就這麼多了。”
蔡高義再忍耐不住,他將桌子拍的“砰砰”響:“信口雌黃瘋言瘋語!本官怕是得罪了誰,竟讓你往本官身上可勁兒潑髒水!”
他扭頭看向霍鞅陳知府等人,一臉正色的厲聲道:“各位大人明鑑,這人殺了曹老頭還想劫獄,分明就不是個好東西!他一人之言,根本就不可信!眾所周知,藺大人的夫人與這謝落英是閨中好友,藺大人又與蕭琸有交情,說不準,這個滿嘴胡謅的是藺大人故意找來的汙點證人!”
藺伯欽沉下臉色:“蔡大人還妄圖狡辯?”
蔡高義撣了撣衣袖,將頭高昂著一扭:“本官可不會狡辯。口口聲聲說本官與什麼春二姐聯合作案,你倒是找出證據來?就憑這一人說的話,便想汙衊本官頂罪,門兒都沒有!”
他打定主意死不認賬,在證據欠缺的情況下,還真有些棘手。
霍鞅看了眼他,問:“除了這隨從,藺大人可還有別的人證物證?”
藺伯欽心頭一震,正斟酌著如何回答,就聽公堂外間突然傳來一聲妖媚的嬌笑:“有啊,當然有。”
眾人皆循聲望向公堂外,但見一名身著紅衣,身材豐腴的美婦人,正拄著柺杖朝這邊走來。她流雲般的裙襬下,僅有一隻腳,另一邊空蕩蕩的,竟是殘疾。
蔡高義看著來人,肝膽俱裂,雙膝一軟,跌坐在椅子上,魂兒都嚇飛了。
他顫巍巍的抬起手,指著對方:“春……春二姐!你竟然自投羅網!瘋了,你他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