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樓上忽然響起一聲斷喝。
鄭嫻兒仰起頭,便看見一個白衣翩翩的少年緩緩地走了下來。
真的是個“少年”。他看上去只十五六歲的樣子,臉上稚氣未脫,卻硬是微微地眯起了眼睛,露出幾分挺嚇人的厲色來。
不過,這張臉可真好看吶!
不同於樓闕那種稜角分明弧度完美的好看,這個少年的好看是屬於那種很精緻的,秀美。
比鄭嫻兒先前看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孩子都美,但卻奇怪地並不會被錯認成女子。
有趣。
鄭嫻兒的眼睛亮了起來。
那少年下了臺階,吳掌櫃立刻迎了上去:“公子,您怎麼親自下來了?”
少年走到鄭嫻兒的面前,眯起眼睛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她好一會兒,終於開了尊口:“你就是樓家那個寡婦?那幅《百壽圖》真是你親手繡的?”
他的聲音很好聽,鄭嫻兒卻聽得連連皺眉:“你家大人沒教過你怎麼說話嗎?”
那少年愣了一下。
鄭嫻兒以為他要發怒,卻見他一怔之後,隨即露出了笑容:“是晚生失禮了。晚生樓明安,京城人氏。初識樓三奶奶,不勝榮幸。”
這態度變得太快,鄭嫻兒一時倒詫異了。
驚愕過後,她又皺了皺眉:“那麼巧,你也姓樓?”
吳掌櫃在旁邊“嘿嘿”了兩聲:“人家明安公子家裡祖祖輩輩都姓樓,不像三奶奶您家裡,半中間兒改了姓,連祖宗都不認了!”
原來樓老爺子先前並不是姓樓的,後來不知怎的入了先皇帝的眼,被賜了國姓,於是兒孫也都跟著姓樓了。
不錯,“樓”是國姓。
眼前這小公子也姓樓,恰巧又是京城來的,該不會是什麼天潢貴胄吧?
這個念頭在鄭嫻兒的心裡閃了一下,隨後就被她忽略掉了。
想想也不可能啊,天潢貴胄怎麼會跑來桑榆縣這種小地方?
而且,這明安公子身上雖有幾分貴氣,比起樓闕來卻是遠遠不及,想來應該不是什麼很高的門第。
多半是個富商什麼的吧?
鄭嫻兒在心裡考量了一番,面上只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明安公子有何指教麼?”
沒等樓明安答話,吳掌櫃已在旁冷笑道:“這是我們清韻茶樓的新主子,你就別套近乎了,沒用的!”
“放肆!”樓明安厲聲呵斥。
尖細的眉梢向上一挑,倒真有幾分氣勢。
吳掌櫃嚇了一跳,忙彎下了腰:“公子,這刁婦她……”
鄭嫻兒眯起眼睛笑了:“我原以為吳掌櫃只賣茶樓,沒想到您是連自己個兒也賣了啊?早說嘛——這茶樓單賣能賣出六千兩,再加上您這個人放在一起賣的話,大概要倒賠三五千兩才有人要吧?”
吳掌櫃聞言自是氣得跳腳。
樓明安冷哼一聲,半點好臉色也沒有給他:“吳掌櫃,我先前只當你是個老實的生意人,沒想到你竟這樣無恥!既有契約白紙黑字寫著定金三倍賠償,你就不該抵賴;如今你既要抵賴,又要命惡奴攆人,莫非你桑榆縣是沒有王法的嗎?對待樓三奶奶一個五品誥命你都膽敢如此,若是對待平民百姓,你是不是就直接殺人奪財了?”
吳掌櫃被他訓斥得一個字也不敢多說,腦袋恨不得耷拉到地上去。
鄭嫻兒在旁邊看得暗暗稱奇。
從吳掌櫃的這番表現來看,這小少年的身份怕是有點兒耐人尋味啊!
他若只是尋常商賈人家的小少爺,吳掌櫃哪有膽子借他的勢來跟樓家叫板、又怎麼可能這麼老老實實地在他面前裝孫子挨訓?
看樣子,是個大人物?
鄭嫻兒不禁生出了幾分好奇之心。
樓明安等了一會兒不見吳掌櫃開口,抬腳便踹在了他的腿上:“混賬東西!還不快賠了樓三奶奶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