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陰沉而漆黑,濃郁的黑暗將大地籠罩。
往日佈滿天空的繁星和月亮躲在烏雲後面,透不出一絲光線。
在這無光也無風的黑夜中,彷彿就連聲音也被黑暗吞沒,萬籟寂靜的夜晚,壓抑得如同進入一個死氣沉沉的世界。
但只要有人的地方,不管如何深沉的黑暗都會被打破,況且這裡是帝都耀陽城,歷經了萬年曆史歲月的古都,即使在沉睡中,它也保持著足夠的警惕,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將它從黑暗中驚醒過來。
遠處有一點微弱的光,但是在這黑得密不透風的夜中,它就如幽暗森林中的一個火把,不但無法照亮森林,反而引來了更多嗜血的野獸。
微光是從運河上的一艘小船發出,簡陋的船艙內有一個駝背的老人,他一動不動地坐著,眼睛靜靜地盯著眼前微弱的燭火,燭火在夜風吹拂下搖曳跳動,隨時都可能被吹滅,但他已經看了很久,好像絲毫不擔心燭火會熄滅。
燭火邊有一直飛蛾在繞著火光撲飛,它嚮往光,卻又對火光的炙熱感到畏懼,所以它只能來回飛動,卻始終不敢靠近燭火,許久之後,飛蛾好像終於下定決心,一頭扎進火光中,最終的結果卻是自取滅亡。
老人終於動了動,他嘆了口氣,伸頭望向船外面,除了一片漆黑,什麼也沒有,他眼中有了一絲焦慮。
他在等人,以燭火為號,往常燭火點起,那人通常不會讓他等待太長時間,而然這一次燭火已經將近點完,要等的人還是沒到。
他不免想起半年前藏在運河水中那批本來要給海族的武器,不知怎的竟然被發現了,武庫的監造司被審訊,後來就連副武軍流楓策也被關押禁足,與事件有關之人無不是人人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如今總算風聲漸漸消散,而然在如此濃郁的黑夜中他感到不安。
他本就是一個身處黑夜之人,卻也畏懼黑夜,他包含風霜的臉上露出一個自嘲的乾澀笑容。
外面好像了有動靜,他收斂心思,向黑暗中望去,一個漆黑得彷彿和黑夜融為一體的身影出現在船頭,他鬆了一口氣,不等他說話,黑影就徑直走入狹小的船艙內。
駝背老人疑惑的看了黑影一眼,“你一向不會來遲。”
黑影全身包裹在漆黑的勁裝中,連頭臉也包的嚴嚴實實,看不出表情,只有一雙戾氣的眼睛在轉動,他說道:“本來這次也不會,不過我總覺得小心為好,就在岸邊等了一段時間。”
老人皺眉問道:“難道有什麼動靜嗎?”
黑影想起剛才過來時彷彿看到一個一閃而逝的人影,後來他在暗中蟄伏許久之後才確定是一場虛驚,這種無關緊要的事他不想多費口舌。
黑影回道:“沒有,我看你是太小心了,連那兩個監造司都已經放出來了,副武軍被關押這麼久,他們也沒有動靜,想必他們也查不到我們主人身上。”
老人不滿的說道:“小心沒有什麼不好,不然我也活不到現在。”
黑影人說道:“我看你是活的太久,膽氣都活沒了,聽聞你以前好歹是個在疆場征伐的將軍,怎麼到老了當年的影子全沒了。”
老人動了動嘴角,沉默許久,“人總會變的,無非都是身不由己,如今立場不同,當年的往事就不提了。”
黑影嗤笑一聲,“我也不是來聽你嘮叨往事的,找我什麼事,說吧?”
說道正事,老人收起眼中的感慨,“監造司既然已經被放出來,留著總是隱患,今晚就將他們除去。”
老人的話簡潔明瞭。
黑影眼睛眯了一下,“殺了他們不就是打草驚蛇嗎?我們反而成了不打自招,坐實了罪證,如此愚蠢的法子你也想得出來。”
被黑影指責,老人卻沒有怒意,“以你在刺牙的地位我可不敢給你下指令,這是主人的意思,難道你覺得不妥嗎。”
黑影語塞,但看向老人的眼神明顯充滿了疑慮。
老人不慌不忙的說道:“難道你以為不這樣做他們就不會懷疑了嗎?既然他們左右認定了我們,那不如將所有痕跡抹去,讓他們無從查起,到那時就算他們再有疑慮,也拿我們毫無辦法。”
經老人一說,黑影釋然,不過又說道:“那流楓策呢,能保證他不會透露半句嗎?”
老人笑了一下,“只要監造司一死,他就不會說的,無論是否供出我們的主人,他的通敵之罪都無法洗清,如今他只有全部擔下罪名,主人才會全力保住他那一族的人,況且同為皇族,大皇子想必也不會乾淨殺絕吧。”
黑影瞭然,“好,現在就動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