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我們三個終於刷瞟出了站,等我們乘上了出租,坐在後排的醬油說,“我們還是得先去商場買雙鞋,我這穿成這樣可不行。這腳疼不說,萬一曬黑了可怎麼辦?美白精華半個月都修復不回來。”
哎,真是有偶像包袱的醬油,沒準兒八寶話粗理不粗,她就是對自己的外表缺乏自信,沒辦法坦然處之。
我在副駕駛座上,將自己的手舉了起來,嘆了口氣說:“你就湊合吧。你看我不也什麼都沒準備嗎?”
“你哪能和我比呀,你好歹還穿著人模狗樣的呢。”醬油撒潑道。
“別鬧別鬧,你看外邊的風景多好。”八寶說道。
窗外樹影婆娑,正是日落時分,夕陽斜斜地透過樹葉,落在我們身上,像油畫裡刻意塗抹的陰影。
打鬧了幾個小時,加上如此景色,讓我們早就忘記了今天的任務是看著八寶,不讓她與我們永別,偷偷溜去西藏。我低頭掏出手機,和醬油發微信,“你不是通知了她媽媽麼,怎麼還沒來?”
“不知道啊,難道說我輸錯了號碼?”
我發了個絕倒的表情,乾脆不和她聊了,省的被坐在醬油旁邊的八寶同志給發現。我開啟了和剎車的對話方塊,剛在火車上和他坦白,自己追著八寶到了杭州,實屬突然。登時心中懊悔,我做出決定前,應該先和自己的男朋友通報一聲,不該頭腦發熱。現在懺悔,應該還不遲吧,我雖然說了要和他去吃自助,也沒明確說是今天晚上啊?
罷了罷了罷了,我將快沒電的手機塞回了包裡。順便抽出了中午放在包裡的西裝外套,轉過頭對醬油說:“你要是冷就穿我的吧。”
“老孃不冷。”醬油哼道,和我鬧起情緒。
一個小時後。
醬油心口不一,口嫌體正直,還是套上了我的外套。她西裝外套搭配衛衣運動褲,整個人就是輕辦公的樣子,別提多新潮了。
另外,醬油貪便宜,非和我一起買了一雙買一送一的運動鞋,臨了,她拉著我們去十元店裡淘了個十塊錢的帆布包,將拖鞋套上塑膠袋放進帆布包裡。
我們就這樣說說笑笑,打打鬧鬧,當然,主要是大大鬧鬧、一追一趕的,買了些有趣的小玩意兒和零食奶茶,又徒步走了一公里多,走到了西湖邊上,找了個無人的長椅坐下。我坐在當中,兩個小妮子各靠在我一邊的肩膀上,喝著奶茶。
我們三個就這樣,在杭州西湖邊,喝著廣式奶茶,吃著蘇州豆腐乾,看著夕陽漸漸從湖面上落下,隱到水中,夜色降臨,華燈初上。
“八寶,你為什麼這麼討厭你媽媽?”醬油嗦著奶茶管子,專挑老虎尾巴摸,“我和我媽也經常吵架啊,吵完鬧完,也就消氣了,母女怎麼會有隔夜仇呢。”
“我這一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被人要挾、被人控制,你讓我往左,我就偏要往右,無論何人。”她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醬油,醬油沒有發現,“我媽和我這樣的關係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早就習慣了。說是真的恨她,也不至於,不過是氣她,拋棄了我老爸,放棄了我外公,又任由著外婆在養老院裡自生自滅。也許,那三個人的確給她帶來過什麼傷害,只是我不知道罷了……這麼多年,我是在故意忽略這一點欺騙我自己吧,單單有個糟糕的老媽,總比有個糟糕的一家要好。”
“你現在這麼做,不也是拋棄了一個人,與她做的並無不同。”我低聲說道,聲音很輕,生怕驚擾了樹枝上的鳥兒,讓她撲稜著翅膀飛走。
“要走,我早就走了。只不過今天還有別的因素,她提出拿走了畢業證書,才讓我醍醐灌頂。(醬油:你也會用成語啊)我的讀書生涯居然已經結束了。”原來八寶也有這樣多愁善感的一面。
我點點頭:“是啊是啊,我也會有這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辛苦的生活要開始了 ,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瑣事要追著我跑了,家庭的重任也要壓在我的身上了。”
八寶從我的肩頭直起腰板,搖搖頭,反駁道:“我和你想的不一樣,別把我和你劃拉在一個隊伍裡。我今天才發現,原來我的生命可以有無限的可能,就好比是你畫了一幅畫,已經畫的滿了,又可以拿起下一張畫布,重新勾勒,上色,完稿,多有意思。”
得,說好開導八寶的,最後變成我被好好教育了一通。醬油在一邊聽著,樂得噴出了一顆珍珠。
想起來我們就是如此,被八寶的一堆歪門邪道,心甘情願地給騙到杭州來的,怨不得旁人,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