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晴川“啊”的一聲呼了出來,封子音則大驚道:“師父!“通心劍”乃我教中神器,豈可另傳外人?”東方秀如卻不理他,徑自向釋晴川說道:“我門下之人,即使……再過五年,亦不見能有資格使……動此劍,眼下……離別在即,便當……是為師的一番心意!”
封子音看著東方秀如遞出的長劍,眼中如要冒出火來,那是一股怒火,妒火,及燒得旺熱的仇恨之火!
釋晴川本待不允,正欲推辭,但正要開言之時,卻倏然看到,東方秀如的眼中,滿是愛慕,求懇之意,頓覺愧對於他,心下一軟,緩緩的接過了“通心劍”……
東方秀如大喜,挺直腰板,朗聲笑道:“此劍得託明主!無憾矣!”
眾人都覺東方秀如先前與藍雲從對戰之時,略失名宿風範,但此刻見他沒有為難釋晴川,為她說話解圍,還把佩劍相贈,大方瀟灑之極,都不由得對之重新改觀,封子音扶著東方秀如,只感他動也不動,遂說道:“師父,你先下來休息一會。”
可是東方秀如卻仍舊笑著,神情僵硬,封子音一驚,竟見到一道鮮血,從他的嘴角緩緩流出,哭叫道:“師父!”
徐鐸飄身而至,抓著東方秀如的脈門,面色一變,隨即放開,緩緩說道:“東方先生自絕心脈,已然仙遊,節哀順變。”
釋晴川驚呼一聲,腳上忽軟,差點不信自己的耳朵……
“為何……?”
但她便不會明白……
東方秀如對自己私戀女徒一事,本已甚是苦惱,從藍雲從以之威脅其出手,即殺意凜然,可見一二,現下釋晴川自揭身份,離別在即,他便接受不了往後孤島寂寞,而沒有了愛徒的日子……
東方秀如毅然決戰藍雲從,但手持寶劍利刃,最終竟敗在對方一雙肉掌之上,他便接受不了自己的失敗……
東方秀如一直被練白石所派來的釋晴川玩弄於股掌之間,把絕藝傾囊相授,他便接受不了自己的愚昧……
但到最終,東方秀如卻狠不下心清理門戶,準許釋晴川繼續使用東海長恨島武功之餘,還把最能發揮“銀電掠空”的“通心劍”贈之,他便愧對師門,愧對列祖師尊……
瘋狂的孤寂之感,難忍的失敗屈辱,可笑的愚昧無知,及無法言喻的羞慚,終至這一代宗師掌門,於眾目睽睽之下,潛運內息,自碎心脈而亡!
一眾才剛回複氣力的東海長恨島門下,眼見師尊氣絕身亡,都是大悲搶前,哭得呼天搶地……
釋晴川有感東方秀如待己一向不錯,眼見他如此身死,心感歉疚之餘,不由得大為悲傷,眼眶一紅,已掉下淚來,正要上前一起擁屍而哭之時,忽地“嗆”的一聲,一柄長劍已直指胸前,她一驚之下,倒退一步,只見封子音雙目通紅,面上神色猙獰之極,怒道:“你再走近一步,別怪我不客氣!”
釋晴川知道理虧在己,但自己授命於師父練白石,情義兩難全,心中大感為難,眼見封子音神態若狂,知道再也難以說清,遂說道:“剛峰,你過來,我們先走吧。”
可是釋剛峰還是抱著東方秀如的雙腿痛哭,渾沒聽到釋晴川的說話,封子音走了過去,一把抓著他的後領,喝道:“你們這些神劍山莊派的狗賊,快給我滾,不要再在這兒貓哭耗子!”釋剛峰霍地站起身來,往封子音的手一格,正色地道:“我的師尊,便只東方秀如一人,甚麼神劍山莊派,與我全無關系!”
封子音一愕,正欲再行喝罵,釋剛峰已走到釋晴川的身邊,冷冷地道:“姐姐到底是何時拜入練大俠門下?”釋晴川只感到一向十分親近的弟弟,竟忽地如換了個人般,遂說道:“我一向都是練師的徒兒,只是當時你年紀尚少,因此我帶著你投入東海長恨島之時,當中明細,你並不知情。”
釋剛峰聽著倏地右手往腰間一送,抽出長劍,凜然說道:“但師尊待我們不薄,你豈可暗藏禍心?”
釋晴川簡直不能相信眼前此事,一怔之下,苦笑道:“你……要對我用劍?”
釋剛峰雙眼精光一閃,猛地大喝一聲:“正是!”
釋晴川眼前銀光急現……
但她卻沒有閃避,既自己的親弟要奪其性命,便由得他吧!
“嚓!”的一聲,血花拼濺!
釋晴川呆了,不是因為她中劍受傷……
“嗒”……兩隻手指,掉在地上……
只見釋剛峰面上神色蕭然,伸出的左手鮮血淋漓,正色朗聲說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釋剛峰到死也是東海長恨島門下,今天你我姐弟之情,緣盡於此!”聲音斬鐵截鐵,便再無半分轉彎的餘地。
封子音對釋剛峰此舉,亦是大出意料之外,東海長恨島門下之人,見他大義凜然,斷指絕義,不由得大為改觀,便有人沖上前來,撕下身上衣袖布條,替他包裹著手上傷口,但釋剛峰卻完全無視斷指之痛,仍舊直挺挺的瞧著釋晴川,釋晴川嘆了口氣,不再說話,向著東方秀如的屍身略一躬身,轉過身來,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