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梅老師,最近一段時間江老師還好吧,她再沒和你鬧別扭吧?”村長來到梅盛林跟前壓低聲音問道。
“沒有,她從來也沒和我鬧過別扭,只是我,唉,年齡比人家大,有時候總有些……”
“我知道,知道,這就是年齡的差異!不過,你雖然年齡比她大,但看起來這身體呀,精神頭啥的,也不顯得能差到哪裡去。現在倆娃娃都快上小學了,你就沒打算要一個自己的娃?”
“哎呀村長,你看你都說了些啥呀?江童是公職人員,現在已經有了倆個娃娃,再要的話豈不違反了政策?”
“說的也是,我咋把這茬給忘了,光為你想了。哎,梅老師,我這裡有你的一封信,我想這個時候你肯定來地裡了,所以就順便給你捎了過來,你看看。”
“我的信?哪裡來的?”梅盛林一驚問道。
“好像是什麼勘察設計院的,反正你以前教過的學生也不少,給,你自己慢慢看,我走了。”村長把信交給梅盛林後就往自家地裡走去。
梅盛林接過信一看地址,心裡頓時一緊,因為他知道江童以前的男朋友就是勘察設計院的,但這個人在幾年前的那場大地震中已經不在了。現在這個地方來的信,難道還有自己的學生也在這個單位工作?忐忑中的梅盛林將信拆開,坐在地上認真地看了起來。看著看著,他的淚就流了下來,看完後又將頭深深地埋在手掌中。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抬起頭來望著天空嘆了口氣自語道:“事情怎麼會這樣,難道老天爺在和我們開玩笑?”於是,他又把信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心中那個沉啊,壓得他幾乎有點站不起來了,這是他半生來遇到的最大的難題啊!
信是舒貝明寫來的。那日,他的養父給他出了這個主意後,他考慮了好長時間最終就這樣做了。他認為養父說得對,只有在信上才能長談,長談才能把事情說清楚。自己寫信的目的,一是說自己與江童分別後的遭遇以及後來失憶失語被人搭救治療的情況;二是對梅盛林的義舉感謝感激,並終生視他為孩子的父親自己的大哥;三呢,為了盡職,想暗中資助倆孩子,這是他應盡的責任;第四個意思就是他永遠不會和江童見面,也請他不要告訴江童他還活著,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最後還祝他們家庭幸福等。
可是作為這個時候的梅盛林,他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也明白婚後這幾年江童悶悶不樂的原因,可是他無法給江童說!想自己當初之所以答應這門婚事,主要是為了江童母子的安全和以後的生活。當生活在了一起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真的愛上了她!正是因為有了愛,他卻給不了她想要的而且應該有的生活內容。所以一想到這些心裡就痛苦內疚,這種感受既無法給外人說又不能給江童說!她是那樣的年輕美麗,應該得到一個正常女人應該得到的。可是自己,唉,天閹啊!
現在,大難不死的舒貝明回來了,他是江童的初戀,也是她心裡一直愛著的人,自己能看著他們繼續天各一方嗎?不行,如果這樣,江童和自己都痛苦。天造的痛苦我梅盛林沒辦法改變,人為什麼還要自己再製造新的痛苦呢?人生苦短,又何必如此!算了,還是和江童離婚,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吧,這或是舒貝明命不該絕的天意吧。即使自己這樣想,如果江童知道了她又會怎樣想,而眼下自己又該如何給她說呢?難道她是個物品嗎?被兩個男人這樣推來讓去?她會不會想,怪不得你梅盛林這麼多年不與我江童同房,原來我在你心裡就是個物件!在我危急關頭,你救了我和孩子後來又娶了我,原來你這樣做就是為了當英雄啊,全世界就數你梅盛林高尚是不是?
“不不不,江童,你不要生氣,我梅盛林不是英雄,也從來沒想過要當什麼英雄!至於高尚與否,那也不是說高尚就高尚,我只是想……”
“想什麼想?想讓我娘仨永遠揹著虧欠你的十字架嗎?”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想說,我的年齡比你大,與你不能相伴到底的!”
“別說了,我的恩人!我娘仨只要有你相伴,生活就會充滿陽光,孩子就能健康成長!”
梅盛林就在這種想想假設中糾結著痛苦著把舒貝明的來信裝進了自己貼身的內衣口袋裡,生怕自己還沒有想好怎樣寫回信就被江童發現了使她更痛苦。在這種痛苦糾結中,梅盛林慢慢冷靜了下來,心中也開始思考著自己的打算。經過幾天的時間,他利用下地的機會,分別給舒貝明、江童和村長寫了信,帶回家後放在了自己多年不穿的衣服裡,然後又想著在一個合適的機會給江童說這件事,等和她說好了再把寫給舒貝明的信寄給舒貝明,可是這個機會要等到何時呢?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躺在小床上的梅盛林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江童和孩子睡在炕上,她把倆孩子哄睡以後也朦朦朧朧地要入睡了,可是梅盛林翻身弄的小床咯吱響就又醒了。醒了的她以為梅盛林終於想自己了,就等著他自己上炕來,可是等了好一會兒,那老梅翻了個身臉朝裡面又沒了動靜,她只好默默入睡。但是剛剛有了點睡意,老梅又把小床弄得咯吱響,使她剛來的睡意又沒了。於是,她披著衣服下了炕悄悄來到老梅的小床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說:“不發燒啊,為什麼輾轉反側不睡覺呢?”
“我沒事,你去睡吧,明天還要給學生上課呢!”老梅一撥江童的手說。
“你翻來覆去睡不著,是有什麼心事嗎?”
“沒有,我哪裡會有什麼心事呢?”
“沒心事怎麼睡不著呢?要不你來炕上睡,或者我和你都睡在小床上?”
“不用了,你去睡吧,我年齡大了,瞌睡慢慢就少了……”
“別那麼說,你還不到五十年齡就大了,人家古代人八十歲還生子呢!你離八十還有幾十年呢,老說自己年齡大的話,不老都讓你說老了。往後不要再說自己年齡大的話,我江童都沒說你年齡大,誰說有啥用!”
“好好好,不說不說,你還是去睡你的炕吧,這床太小……”
“就是不去,再小我也要睡在你身邊!”江童說著揭開被子就鑽了進去躺下,然後手又在梅盛林那穿著衣服的胸膛上摸。忽然,梅盛林一把抓住她的手說:“別摸了,你還是去炕上睡吧!”可就在他抓住江童手的一瞬間,他裝在衣服口袋裡的那封信被江童摸到了,黑暗中她問:“你這包裡裝的是什麼,摸起來硬邦邦的,該不是什麼情書密信吧?”
“哎呀,你胡說什麼呀,我一個糟老頭子怎麼會……”
“不是的話就拿出來給我看看。”
“別鬧了,快去睡吧,明兒咱還要……”
“不拿是吧?我自己拿!”江童說著又去摸。梅盛林急忙用手護著,可是江童一看硬的不行就趁他不注意時撓他的癢癢,就在梅盛林躲癢癢的瞬間,手快的江童一下子把口袋裡的東西給掏了出來,幾步跨到炕上開啟燈看了起來……梅盛林一急也上了炕去奪,但已經遲了。江童一目十行地左躲右躲地往下看著……忽然,就見她咬著牙狠狠地叫了一聲:“舒貝明,你這個死鬼……”身子一軟,信飄落在了地上……
“江童,江童……”梅盛林一邊叫著一邊掐她的人中……過了一會兒,江童一把將梅盛林緊緊抱住哭道:“舒貝明,你,你怎麼,還活著?你為什麼還活著?天哪,你真的還活著嗎?”
看到江童這樣,梅盛林只是把她抱得更緊了,心裡默默地說:“貝明兄弟,看來給你的回信暫時不能寄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