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起身帶了士兵,走到紫石街巷口,問士兵道:“你認得團頭何九叔麼?”
士兵道:“都頭怎地忘了?前項他也曾來與都頭作慶。他家只在獅子街巷內住。”
武松道:“你引我去。”
士兵引武松到何九叔門前,武松道:“你自先去。”
士兵去了。
武松卻推開門來,叫聲“何九叔在家麼?”
這何九叔才起來,聽得是武松歸了,嚇得手忙腳亂,頭巾也戴不疊,急急取了銀子和骨殖藏在身邊,便出來迎接道:“都頭幾時回來?”
武松道:“昨日方回。到這裡有句閑話說,請尊步同往。”
何九叔道:“小人便去。都頭,且請拜茶。”
武松道:“不必,免賜。”
兩個一同出到巷口酒店裡坐下,叫量酒人打兩角酒來。
何九叔起身道:“小人不曾與都頭接風,何故反擾?”
武松道:“且坐。”
何九叔心裡已猜八九分。
量酒人一面篩酒。
武松更不開口,且只顧吃酒。何九叔見他不做聲,倒捏兩把汗,卻把些話來撩他。
武松也不開言,並不把話來提起。
酒已數杯,只見武松揭起衣裳,颼的掣出把尖刀來插在桌子上。
量酒的驚得呆了,那裡肯近前。
看何九叔面色青黃,不敢吐氣。
武松捋起雙袖,握著尖刀,指何九叔道:“小子粗疏,還曉得冤各有頭,債各有主!你休怕,只要實說!對我一一說知哥哥死的緣故,便不幹涉你!我若傷了你,不是好漢!倘若有半句兒差,我這口刀立定教你身上添三四百個透明的窟籠!閑言不道,你只直說我哥哥死的屍首是怎地模樣!”
武松說罷,一雙手按住胳膝,兩隻眼睜得圓彪彪地,看著何九叔。
何九叔便去袖子裡取出一個袋兒,放在桌子上,道:“都頭息怒。這個袋兒便是一個大證見。”
武松用手開啟,看那袋兒裡時,兩塊酥黑骨頭,一錠十兩銀子,問道:“怎地見得是老大證見?”
何九叔道:“小人並然不知前後因地。忽於正月二十二日,在家,只見茶坊的王婆來呼喚小人殮武大郎屍首。至日,行到紫石街巷口,迎見縣前開生藥鋪的西門慶大郎,攔住邀小人同去酒店裡吃了一瓶酒。西門慶取出這十兩銀子付與小人,吩咐道:&09;小人從來得知道那人是個刁徒,不容小人不接。吃了酒食,收了這銀子,小人去到大郎家裡,揭起千秋幡,只見七竅內有瘀血,唇口上有齒痕,系是生前中毒的屍首。小人本待聲張起來,只是又沒苦主;他的娘子已自道是害心疼病死了:因此,小人不敢聲張,自咬破舌尖,只做中了惡,扶歸家來了,只是火家自去殮了屍首,不曾接受一文。第三日,聽得扛出去燒化,小人買了一陌紙去山頭假做人情;使轉了王婆並令嫂,暗拾了這兩塊骨頭,包在家裡。這骨殖酥黑,系是毒藥身死的證見。這張紙上寫著年月日時並送喪人的姓名,便是小人口詞了。都頭詳察。”
武松道:“姦夫還是何人?”
何九叔道:“卻不知是誰。小人閑聽得說來,有個賣梨兒的鄆哥,那小廝曾和大郎去茶坊裡捉姦。這條街上,誰人不知。都頭要知備細,可問鄆哥。”
武松道:“是。既然有這個人時,一同去走一遭。對了,我那林兄也…據說是飲酒身亡?”
“小人不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