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天地間冷意更加凝重。
媚娘難以入眠,白天發生了這麼多事,直至現在,她的心依然難以平復,獨自一人坐在桌畔,細細品著人生帶給自己的苦果。
她想著想著就落下淚來。
秋月早已睡下了,陪媚孃的是春花,春花靜靜凝視著茶杯,喃喃的說,“夜已深了,我們該休息了。”
“嗯。”媚娘點點頭。
春花笑得很勉強了,因為笑的時候,就打著哈欠,似已再也忍受不了這種睏倦,“我去關窗戶,我們真的要休息了。”
她說真的要休息,就不難看出,她已陪伴了媚娘很長時間了。
她去關窗戶的時候,眼睛忽然亮了。
“你過來瞧瞧。”春花嬌笑著看著樓閣下流水畔的六角亭裡。
裡面正有個人斜倚著青石柱,痴痴的凝視著夜色,茫然而又無力,說不出的淒涼而又蕭索。
一身白衣如雪,手持酒壺,酒壺裡的酒也許已喝完了,但他依然並未放下,因為他在喝酒,無論裡面有沒有酒,對他已不重要了,因為他反正在喝酒,心裡想醉的人,其實用不了多少酒,就會醉了。
心裡已醉的人,酒壺裡到底有沒有酒,已不重要了。
媚娘輕輕的站起,走了過去,就看到了白雲。
她沒有想到,白雲也有難以入眠的時候,而且正在喝酒。
他難道有很多傷心事?還是有很多解不開的心結?
衣訣在冷風中飄動,他的目光與臉頰同樣那麼憔悴而又厭倦,這種神情,媚娘只從一個人那裡看到過,葉孤雲。
她沒有想到白雲也有這樣的神色。
春花瞧著媚娘目光中的憂慮、憐惜,痴痴的笑了笑,“你很想去陪陪他?”
媚娘輕輕點點頭。
她的目光落到春花臉上,就變得感激,“我去陪陪他。”
春花嬌笑著從櫥櫃裡端出幾道小菜,交給媚娘,“今晚的口令是鳳落梧桐。”
她笑著開啟門,又說,“我們家公子最喜歡你了,你去勸勸,一定會休息。”
媚娘點頭,也笑了笑。
穿過那片廣大的園林,裡面忽然竄出六條人影,六口劍,六雙眼睛簡直比夜色更冷。
掌中劍閃動著寒光,每一口都已出鞘。
“今晚的口令是什麼?”
“鳳落梧桐。”
六口劍忽然消失,鬼一般的消失不見。
媚娘將酒菜放到石桌上,就靜靜的坐在白雲足畔,凝視著白雲。
夜色裡的冷風吹走了河水裡枯萎而捲曲的葉子,卻吹不走白雲臉頰上一絲憔悴與哀傷。
他的目光正落到流走的枯葉上,是那麼自由,那麼灑脫。
媚娘柔柔將披風披在白雲軀體上,就微笑著,“夜已深了。”
白雲茫然凝視著媚娘,淡淡的說著,“嗯。”
他只說了一個字,彷彿深思了很久很久。
媚孃的心已要碎了,柔柔將他掌中酒壺取下,就撫摸那滿是憔悴、厭倦的臉頰。
她撫摸他,當然也看到了他喉結在上下滾動,他已漸漸動心,漸漸知道夜色裡有個人在陪他,這個人可以陪他做很多快樂、刺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