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裳摸出銅鏡看了看。鏡中虞錯神色茫然,一臉淚痕,喃喃道:“是啊,就是這樣。綠倚本是死心塌地給師父當衣女的。可是對商酌兮動心後,就有了古古怪怪的念頭,就算死,也不願自己的身體被他人佔據,不願意以後有人頂著她的臉,出現在商酌兮面前。所以她服毒了,為了這個混蛋。商酌兮,你利用綠倚對你的深情,殺死了我師父。這個樣子,你說喜歡我,你讓我怎麼辦?我怎麼辦?”
前塵往事似很複雜,說破了,也不過是這樣簡單。
商酌兮似乎又昏昏欲睡了,兩人默默地想退出去。他卻忽然又出聲:“姑娘,你到底是誰?阿錯去哪裡了?”
兩人均是怔住。原是怕“左手寄居”這件事刺激到他,而他如此睿智,也沒有必要再瞞。陸棲寒就盡量用緩和的語句,簡單把事情說給他聽。
商酌兮安靜良久,忽爾笑了:“世上竟有這等奇事。”枯瘦的手微微抬起,“能讓我,碰阿錯嗎?她佔了你身體的時候都不肯走近,變成一隻手了,不知會不會乖一些。”
陸棲寒猶豫著,有些擔心陰晴不定的虞錯傷害師父。
阿裳說:“我覺得可以。”
最瞭解虞錯情緒的莫過於阿裳了,陸棲寒放了心:“好。”
阿裳的左手緩緩抬起,一點一點地遞進,手指顫抖著,每一根手指都透著清晰的情緒:悲傷、痛苦、委屈、深情。指尖緩緩地觸在商酌兮的手指上。
商酌兮輕輕握住它:“阿錯,你別怕。我已將畢生所學傳授給棲寒。你相信我,將《朱雀經》交給他,他會研究出幫你的辦法,讓你擺脫束縛,重獲新生。”
阿裳尚舉著鏡子,看到虞錯在鏡中惱怒哭叫:“你不幫我,幹嘛要讓別人來幫我?混蛋,你這樣自以為是的人怎麼能隨隨便便病死?你快給我好起來,你只能有一種死法,就是讓我親手毒死你!”
阿裳:“……”
商酌兮問她:“阿錯在說什麼?是不是在罵我?她是不是哭了?”
阿裳:“……”
商酌兮微笑道:“阿錯,你不要哭。我這樣的正人君子,死了也不會下地獄,只會去天上做神仙的。你今後也要多做好事,以後爭取到天上仙境找我。到那時……即使你蠢得忘記了我,我也必會記得你。不論百年千年,我一定會找到你的,我保證,阿錯。”
一月後。祝倚青被一封信召到伏羲教。與他一起來的還有朱雀宮的玄魚。玄魚之前收到訊息說宮主在伏羲教中,帶著朱雀宮的人們企圖攻進來搶人,卻被伏羲教設在四周山谷中的八卦陣困得數日走不出去……總算是遇到了祝倚青,託他的面子,才被允許跟著進來。
玄魚一進教中便急著找宮主,卻被一身縞衣的陸棲寒攔住,道:“玄魚護法別急著找宮主,先與倚青一起來,我有事要說。”
她暴躁道:“我跟你們伏羲教沒什麼好聊的!”
“我要說的是你們朱雀宮的一件大事。”
玄魚不耐煩地跟著他們走進茶廳。
過不久,茶廳裡傳來玄魚吵鬧聲。她朝陸棲寒嚷嚷著:“你在說什麼?我們宮主怎麼會變成一隻手?”看到他肅然的臉色,心知伏羲教的人向來不打誆語,呆了半晌,已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