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魚想起了正事:“宮主,眼看就到二月初八了,咱們開張的第一單生意做哪一筆,還請宮主示下。”
阿裳一愣:“開張?”
玄魚奇怪地看她一眼:“對啊,我們每年不都是初八開張嗎?二八二八,就是發,吉利。”說著,袖子一抖,嘩啦啦展開一條長長名單,“宮主請看,這都是年前收下的訂單,正月裡不宜見血,全部都攢到年後了,夠我們忙一陣的了。”
阿裳瞄了一眼那名單,什麼“x縣林縣令、崆峒派x掌門、x地x茶商”,甚至還有個朝廷二品大員,只覺眼前一黑。她終於反應過來“開張”的意思,不就是殺人嗎?
殺人還選什麼吉日啊!閻王爺答不答應啊!
玄魚看她臉色不好,小心翼翼問:“宮主?”
阿裳意識到自己又險些露馬腳,掩飾道:“二八這數字不夠吉利,不如三八……?”
玄魚憂愁道:“宮主啊,您大概沒注意年底報給您的帳本。伏羲教這幾年來事事處處與我們過不去,讓朱雀宮丟過多少次面子且不說,不知攪了我們多少生意,宮中有些入不敷出,我們再不勤奮一些,宮中的日常用度都會短缺的。”
阿裳眨眨眼,抬手指了一下鑲金嵌寶的洞頂,道:“缺錢可以從這牆壁上摳塊金子或是夜明珠換錢啊……”
話音未落,這只舉起的左手就“啪”地一掌重重拍在桌面上。
玄魚剛剛對宮主“摳金子”的話感覺疑惑,又見這憤怒的一掌拍下,頓時認為宮主剛是在說反話,更加激動:“屬下明白了,這就去挑選人手,咱們宮主弟子身手個個出色,武器、□□、□□也充足,必將這單子上全部客戶逐個幹掉,不讓伏羲狗破壞一單!”
阿裳暗暗叫苦。還客戶……有這麼對客戶的麼……
還有,剛才那激憤的一掌不是她拍的啊!是虞錯的動作啊!
她早就知道朱雀宮專做刀尖舔血的生意,心中早已暗暗擔憂要面對這種事,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腿肚子暗暗地軟了。
看著玄魚充滿殺氣的眼神兒,她的嘴角扯出一絲生硬的笑,道:“玄魚啊,你一個女孩子,這麼嗜血成性,兇巴巴的,不好,不好。”
玄魚一怔:“宮主?我們朱雀宮不就是嗜血為生嗎?”
“啊……”阿裳尷尬地扶了一下額頭,另找了一個理由拖延:“我覺得呢,我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不如過了三月上巳節……四月清明節……五月端午……。”她突然頓住,臉色微變。
附首傾聽的玄魚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氣。
阿裳神色變得嚴肅,以篤定的語氣道:“近日就開張吧。”
玄魚正在算著宮主還要過多少個節,猛聽這話鋒又轉了,不免有點暈頭轉向:“近日?哪一日?”
“……三日後吧。”
玄魚登時跟打了雞血一般興奮,興沖沖地領命而去。
看玄魚走了,阿裳低頭道:“現在你可以從我死xue上移開了。”
以食指點在她胸腹之間大xue上的左手移到桌上,得意地敲著桌面。她緩了一緩,胸腹間的滯鬱之氣之好些。方才她試圖拒絕玄魚時,左手突然拿住了她的死xue,力道還不輕,難受得很。她領悟到虞錯的意思,暫且下了“開張”的命令。
她痛得表情都抽抽了,拿起小鏡對著臉,怒道:“你若把我點死了,你也會死的!”
虞錯陰狠道:“即使我變成了這個樣子,也不能任朱雀宮衰敗,你既以我的身份存在,就要幫我去擔當該擔當的責任,若敢違抗,我就一個五毒掌拍死你,與你同歸與盡。”
阿裳背上伶伶掠過寒意。她知道虞錯雖成了她的一隻手,性格卻依然是那個專橫暴戾的魔頭。這個魔頭或許會因為寄生在他人身上暫時隱忍求全,稍做退讓,但觸及底線的時候,是不惜玉石懼焚的。
若沒有這股子狠勁兒,也就不是虞錯了。
阿裳識趣地不跟左手對著幹,只道:“以後出手別這麼重!好痛……”
虞錯又道:“朱雀宮的規矩,新年第一筆生意,宮主要親臨,以血祭刃,所以這次下峰做生意,你也要隨行的。我們趁機順路打聽能解決這麻煩的法子。這世上有許多奇人異士,或許能改變我的命運……”
“還做生意,不要把殺人說得那麼好聽好嗎?”
“呵呵,我們不殺人,你喝西北風長這麼大嗎?”
養我這麼大還不是為了拿我當衣女……阿裳懶得跟她鬥嘴,心中只覺沉重。
改變命運。
這個左手虞錯,心心念念想著奪取身軀的全部所有權啊。
卻聽虞錯以興奮的語氣道:“我知道明羅山有個木乙真人,很精通奇門異術,這次順路……”
“到時候再說吧。我累了。”
阿裳打斷虞錯的話頭,把鏡子扣回桌上,硬生生把準備大開話匣子的左手憋得抽搐。她早就發現,寄生於她的左手的虞錯可以感受到她的目之所見、她的耳之所聞,甚至身體的不適和疼痛都會影響到這只左手。然而虞錯卻不能窺視她的內心。
她們共用一體,思維卻是各自獨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