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年三十八歲的朗維德伯爵身著一身紅黑色的獵裝,右肩掛著一根深紫色的綬帶。方正的面容上眼窩深陷,鷹鉤鼻,鼻翼高翹而起,以至於鼻樑以下的皮肉向內塌陷而形成了兩條深深的溝壑。
一眼看上去就十分嚴肅,不好講話的伯爵頭戴一頂圍了一圈貂尾的圓帽,帽子的正中綴著帝國的金色雙頭鷹。
他走了兩步,跨過門檻,身後跟著兩位衣冠楚楚的隨從。其中一人是位軍官,一隻手按在劍上,另一隻手貼住了小腹。兩隻炯炯有神的熊眼毫不掩飾對阿歷克賽的敵意,跟在伯爵的身後就像是頭護崽的棕熊,彷彿隨時有可能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而另一人則是位手執紙筆的書記,見到他,阿歷克賽就想起了某些關於奧塔里昂家族的趣聞。
據傳,這個古老的北地家族一直以來就有個古怪的癖好,他們每一位在家族中有所成就的家主都喜愛令一至數位,精通文墨的書記整日跟隨。
而書記們在奧塔里昂的族中地位超然,薪資極高,又僅需對家主負責。但與他們如此優厚的待遇相比,書記們所要做的卻只有一件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小事——那就是事無鉅細的記錄下日中家主接見了什麼人,中途又說過什麼話,吃了什麼東西......這些記錄跟隨著著墨的紙張逐漸累加,只要中途不出什麼意外,每位壽終正寢的家主死後,詳細到每一個時段的筆記都足夠堆起一整個房間。
奧塔里昂們還特地為此建造了一座佔地巨大的家族圖書館,以每年支付的大筆保養金為代價來儲存他們獨特的愛好。
他們必定是深深的陶醉在其中的。
雖然阿歷克賽無法理解奧塔里昂們為何會如此的熱衷於記錄自己的日常,但不得不承認,奧塔里昂貫徹了百多年的傳統得到了不少的回報,甚至有的時候,為了追尋某個歷史中埋藏的真相,帝國的學者總是會第一時間想起北方的那座大圖書館。
朗維德伯爵顯然是從弗蘭明妮卡或是別的什麼地方瞭解過阿歷克賽了,他一走進偏廳就毫不吝惜自己的友善,在贈予了阿歷克賽一個大大的擁抱後,貴為雙城領主的朗維德還特意與身份平平的法師做了象徵平等的貼面禮。
“哦,我的朋友,不要那麼拘束,我從小就對魔法很感興趣,也有許多法師朋友。請把這裡當成是自己的家吧,我熱烈的歡迎你們的到來。”
說罷歡迎詞,面帶熱情的朗維德繼而轉向藍夢,單手貼胸做了個紳士的鞠禮,說道:“你是阿歷克賽·阿德里安,昂科法師議會的第十七坐席,對吧。那麼,這位女士是誰?”
他的聲音低緩而充滿了歲月積澱的磁性:“有興趣幫我介紹一下嗎?阿歷克賽法師,你的女伴應該也是位傑出法師吧,我充滿期待。”
他看向阿歷克賽,但藍夢搶在了法師之前說話:“藍夢,一個無名之輩。”
“在與伯爵大人說話之前,你是不是應該拿下那鬼鬼祟祟的偽裝?無禮之徒。”在藍夢的話音剛落之際,伯爵身後的軍官忽然發難,他緊按著劍柄的手臂倏一出力,劍刃就停在了藍夢的脖頸之前。
全身的魔力仍處於禁錮之中的女法師不由的嚇的後退一步,緊張的迅速眯起的雙眼緊盯著寒光閃閃的劍尖,手心已經滑膩的冒汗。
“克里斯,退下。”
朗維德一聲低喝,但軍官不為所動。
“伯爵大人,她既然敢冒犯您的尊嚴,我們就一定要給予不敬者懲罰。”
這次,朗維德沒有再作聲。
現場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克里斯的長劍直逼藍夢的咽喉,他向前慢慢的,跨出了一小步,寒氣四溢的劍刃抵住了少女下巴上的軟肉,危險的彷彿隨時有可能割破那層嬌嫩的面板。
這是試探。
或許是來自於伯爵個人的授意,又或許只是主僕間長年累月的默契。但克里斯的劍明面上對準的是藍夢,實際上挑戰的卻是阿歷克賽的權威和尊嚴。
進退兩難的阿歷克賽現在有兩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