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
阿歷克賽眼見著男人的肩膀就要撞上自己的身子。站在原地,連走上一步的念頭都欠奉的法師絲毫不做動彈。他就這麼看著,看著那隻不識高山的飛蛾撲向蓬勃的火焰,坦然的姿態閒適的彷彿不是局中之人。明明是被襲擊者,但他看向攻擊者的眼神中卻反而帶著局外的超然與憐憫。
可憐。
先是肩膀,再是面頰。男人的皮肉攜帶著巨量的勢能撞擊在無形的壁障之上,若是以側面去看,他就像是一塊被反作用力壓縮成餅的麵糰,宛若飛馳到極限的馬車,轟然撞擊在山麓之上,餘下的不過是粉身碎骨。
所幸,阿歷克賽放輕了壁障的反擊力度,試圖攻擊法師的男人略帶彈性的肉體以更快的速度回彈出去,他重重的摔在地上,腳上的鐐銬鎖鏈與撞擊的地磚一齊發出金鐵交鳴。
這人的外表粗魯,但心思卻極為敏捷,一個蹬地滾起,便頭也不回的尋了一處最近的鋪位,一蹦一跳的撞開了綢布披蓋的貨架,倒在剖魚的臺前,便把雙手高高揚起,對著案板上遺留下來的尖刀猛的揮下手臂。幾根麻繩勾連著刀刃,劣質金屬打製的尖刀面對粗韌的麻繩發出不堪重負的低吟,這時,這家攤位的店員也已反應過來,出聲大喊道:“快來人啊!奴隸逃跑了!奴隸逃跑了!”
男人無暇去管叫喊的店員,他明白如果不能在此刻逃走,不管是出於警告,還是為了彰顯王國法律的威嚴,自己的小命都將必然不保。
逃......快點逃!
他的腕上再度用勁,刀身忽的崩斷開來,男人眼前的寒光一閃,下意識的偏了偏頭,臉上就有股熱辣辣的刺痛綻起。他顧不得處理傷口,用殘餘的刀刃勾斷剩餘的繩結,面上帶血的他趕緊裸手抓起一片刀身,衝著腳下的鐐銬鎖孔狠狠鑿去。
痛。
哪怕斷裂也依舊鋒利的刀片深深的隨著男人的使力割進了他的手掌之中,頓時,一隻肉掌血流如注,那熱騰騰的鮮血順著刀片流入鎖孔,浸沒其上的鏽跡,暗紅色和鮮紅色,兩者似是姐妹,似是兄弟,或許,它們本就是一物。
這本就是奴隸苦難的見證,而今,它自然會選擇將這份折磨繼續的堅持下去,職責如此,鐐銬,為此而生。
自由和禁錮,誰將勝出?
阿歷克賽見到的只是他快速揚起又落下的手臂殘影。
他的手很快。
在短短的三秒內,男人已經連續抬手鑿擊了三次,但這年深月久的鐵器一如它主人般鐵石心腸,面對男人強烈的求生慾望不為所動。
希望過後是絕望。
處心積慮幾天的準備,就此付之一炬了嗎?
男人鑿擊的頻率不知不覺間就慢了兩分,是傷口太深了嗎?不是的,是他的意志攀不上落海的浮木,只能任由絕望的海水吞沒自己,吞沒希望。
“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
從喉嚨深處,受損的聲帶拉扯著發出乾啞的,意義不明的怒吼,再一次緊攥刀片的手掌更甚發洩——疼痛,更深層次的疼痛,更多的,死亡前的自由的感覺,哪怕是痛著的,也比牢籠裡的腐朽味道要好。
“不能放棄啊.......”
他回想起部落中薩滿曾對孩子們的教導,他在小的時候也聽到過,這是生活在北方,冰天雪地的諾爾夫必須要學會念,會喊,會記在心中的詞:“不能放棄,絕對不能放棄。”
噹的一聲脆響。
並非是鐐銬開了,而是有一個硬物砸在了男人的背上,他愣了一下,轉頭看去。
是薩滿......
不,用惡人的話來講,是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