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種動物,就是需要競爭。
競爭越強,就變得越快。
阿歷克賽對於自己在沙丁魚池中投下一條鯰魚的做法十分滿意。
他敏銳的耳朵捕捉到約安尼斯在沉默後虛張聲勢的笑,儘管他在肉體上戰勝了對手,但他在言語和氣勢上,似乎正在漸漸落入下風:“哈?我會怕你?我會怕你!不可能的,殺了你,我才不傻,殺了你我能拿到什麼好處?我要學會魔法,然後再殺死法師報仇,我憑什麼要為了你這樣子的臭蟲葬送自己的前途。”
“他們為我而死是他們的榮幸,再說,真正下手的人又不是我。高格,你也是我的仇人,我們走著瞧。”
“仇人,你給我定義不錯。”
高格扶住牆壁,硬是忍痛挺直了腰,伸手抹了一把鼻孔下的溼潤。
他把手一甩,在牆上濺出幾點血跡,說道:“不錯,你的拳頭很重,帶勁,打的很爽吧,足足打了我三十二拳,每一拳我都會記著的,我們慢慢算賬。”
“既然你想走著瞧。”
他腫著一張臉,佈滿淤青的五官看上去有點可笑:“那我們就走走試試唄,看誰能絆倒誰,看誰能壓倒誰,看誰能......殺死誰。”
他剛說完,耳尖一動,渾身的汗毛就無聲的炸起。高格趕緊看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那裡,是一個噩夢中也無這般可怕的人影。
“大人。”高格的眼角瞥見約安尼斯直接跪了下去,他的腿也不禁一軟,兩人一齊跪倒在地,低著頭,不敢想象剛才的對話被法師聽去會造成何等嚴重的後果。
會死嗎?
背後的衣物轉瞬間就被冷汗浸透,高格無比緊張的等待著阿歷克賽逐步走近的腳步聲,像是在等待一場審判。
他看不見,但聽的到。
他會怎樣懲罰我的失言?剝皮,剔骨?還是說會學著北方的野蠻人一樣,用棍子從我的排洩孔中捅入,再從口中穿出?
聖靈啊......
似是被某種外力干擾,高格深覺自己狂飆的胡思亂想已經突破了理智的極限,各種荒誕不經的畫面在腦海中盤旋,忽是人間,又忽是地獄。有種極度的恐慌感降臨在他的肉體上,牙齒止不住的發出格格之音,他感覺丟臉,但越是想要鎮定,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緊抓起褲腿的十根手指。
薄薄的一層麻布上,數條不停變換著鬆緊高低的褶皺輕易的出賣了其主人忐忑不安的內心。
煎熬。
明明沒有過去多久,但聽法師踏出的每一步足跡,短短的窄道上,數秒的時間卻彷彿漫長到了已經走過了整個人生。
恍惚中,高格不知是世界慢了,還是他自個落在了世界的後頭,他的人生都已被濃縮在了這雙黑色的靴子裡,一步,一步,一步......
他再也抵擋不了,捂住砰砰急跳的心臟,有一種難以忍受的劇痛自胸口擴散至全身。不行,高格用力的咬下一截舌尖,滿嘴的鐵鏽味令人清醒,但馬上,他竟瞥見了那黑色皮靴的一角就在眼前。
啊啊啊!
理智再度被恐懼淹沒。
他瞧見了那團運動的黑色,意識了這是鼓點,是踩住了自己心臟的鼓點。只要法師的腳步不停,高格就感覺自己靈魂都快要被這一步一步逼近的節奏趕出體外,忽而,他的耳內響起蜂鳴,靴子就在手邊。
他來了!
但沒有止步。
蜂鳴聲停止了,沸騰到幾要溢位眼眶的腦內驟然一輕,恍然間,高格忽覺眼前有些模糊,他不由自主的抹了一把,原是在不經意間,有汗水粘住了睫毛。
他聽得耳邊傳來輕笑,有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
一隻慘白的骨爪邁步過來,四肢著地,怪模怪樣的的骷髏正睜著它黝黑的眼眶,姿勢像是一條匍匐在地的獵犬。但高格看著它,心中的懼意反而略微散去,忽而有種古怪的感悟湧上心頭。
好像,狗樣的它比之自己兩人,更多了一份似人的尊嚴。
“下不為例。”
法師的寬恕宛若洪鐘,洪鐘一敲,如蒙大赦。
拋開剛才腦中閃過的荒誕不經,精神一下子放鬆下來的高格一時間想要站起身來,才忽覺自己全身的肌肉都痠軟到站立不能,就連剛剛和約安尼斯打了一架都沒有這般累過,他強撐著半蹲在地上,看了一眼身旁的約安尼斯。
危機,過去了。令人心中發寒的阿歷克賽開口饒恕了他們的冒犯,高格親眼目睹著法師和他的新造物一起走入了雜物間的大門,但約安尼斯卻好似仍舊沒有反應過來,依舊保持著之前跪伏的姿勢,他的眼珠子睜的大大的,叉開的膝蓋中間,已經積了一潭小小的水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