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等等
晨霧未散，謝府後院，一片竹林掩映著紅漆木廊，池水如鏡，偶有寒風拂過，帶起漣漪。
冬日清晨的陽光淡薄，透過雕花窗欞灑落在檀木棋桌上，映照著棋盤上交錯的黑白棋子。
棋局膠著，香爐裡的檀香氤氳不散，屋外不時傳來竹葉摩挲的輕響，平靜而幽遠。
謝臨端坐在一側，執白子，眉眼沉靜，一雙琉璃般的眼瞳倒映著棋局，指尖握著棋子，修長而穩重。
對面的鎮北侯謝玄身著一襲深青色錦袍，發間別著一枚白玉簪，眉宇間帶著些許從容，他捏著黑子，輕輕落下一枚，笑道：
“陛下待你倒是一直親近得很。”
謝臨的指尖微微頓了一瞬，抬眼望向他。
晨曦如輕紗般透過窗欞，灑落在謝玄的面龐上，他的五官猶如雕刻大師精心雕琢而成，與謝臨相似卻更顯成熟。
那微微上挑的眼角，恰似一彎新月，散發著迷人的魅力。
常年握兵器的手，宛如歷經滄桑的古樹，微微覆著一層薄繭，指骨修長而有力，落子時彷彿帶著雷霆萬鈞之勢，沉穩而淩厲。
“你自幼隨先帝入宮，與陛下一同長大，他依賴你，親近你，自然是應當的。”
謝玄執起茶盞，低頭輕抿一口，茶水映著他的眼波流轉，他緩緩道：
“可你可知，帝王心最是難測。”
棋子輕輕落下，清脆入耳，白棋被黑子緊緊包圍。
謝臨沉默了一瞬，低頭看著棋局，語氣平淡：“我何嘗不知？”
他如何不知？
朝堂之上，暗流湧動。
謝玄戍守西北，手握兵權，而他穩固朝堂，鎮壓權臣，皇帝初登基不穩，所有人都在盯著他們兄弟二人。
如今大敵環伺，朝堂內部亦不安生
——太傅府的李家試圖將持重權，舊皇族的宗親們暗中結黨，而那些自先帝時代便根深蒂固的老臣，依舊不願輕易低頭。
更何況，還有那個隱藏在暗處，時刻窺伺著皇位的齊王——先帝的親弟弟，年少時便被貶封到封地，如今卻在朝中暗布勢力，企圖奪權。
而所有人都知道，齊王並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
謝玄輕拂衣袖，猶如翩翩起舞的蝴蝶，捏起棋子，似笑非笑地看著謝臨，嘆氣。
他這個弟弟從小就與旁人不同，帶著天生的沉穩與冷靜，可只有他知道，他這個弟弟最是重感情。
“你既然知曉，還敢如此縱容？”
謝臨緩緩抬起眼眸，那眼眸如同平靜的湖面，淡然地看著謝玄：“哥哥，他才十五歲。”
十五歲，還是個孩子。
但這個孩子，卻已經背負了整個天下，坐在那至高無上的龍椅上。
面對那些虎視眈眈的臣子，算計，試探，拉攏，暗殺，每一日都在上演。
謝臨手中的棋子輕輕落下，封住對方的一路殺招，聲音低緩：“再等等吧。”
等他再大一點，等這局勢再穩一點……
等他真正能獨自承擔一切，他便會放手。
棋盤上的局勢瞬間逆轉，黑子被白子逼入死局，謝玄手指輕頓，片刻後輕笑：“這棋局，倒是與你此刻的處境極為相似。”
邊疆吃緊，他不日便要啟程，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這個遠在京城的弟弟。
他抬起眼，語氣意味深長：
“可是謝臨，你心疼你的弟弟，我也心疼我的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