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嬉笑間,滿臉喜色。
女兒家眼角眉梢的嫣紅落到裙邊,染成新布,製成新衣,一針一線繡上鴛鴦戲水的紋樣……在暮色如許的黃昏,在真心祝福的注視下,蓋在新娘子頭上。
是夜,王家人影成雙。
莊院裡,少女負手在窗下,亭亭玉立。
她在心中默唸書本中的每一行每一句,倒背如流;默畫人體經脈xue位,行雲流水。
書已讀通,也已識遍山間草木。
沈姝雲心想,白水莊終究是小地方,又有沈家的耳目,怕是難在此地有所作為。
白水莊外,有虞陽、朔州……天地之大,世間繁華,她想親自去看看。
絮娘出嫁不過三日,張媽媽便已按耐不住心思,跑來沈姝雲面前抱怨。
“姑娘大了,不稀罕叫我們這些婆子照料,可也該醒著神兒,別叫外人騙了去。”
沈姝雲正繡帕子,撚著繡花針想象在人身上下針要如何維持手穩,聽她在門口聒噪,自己倒是平靜,半句不往心裡去。
隨口問,“媽媽這是說的什麼話?”
她一搭話,張媽媽立馬滔滔不絕的倒起酸水,“那王家大郎前些年還窮的叮當響,自從王嬤嬤死了,他和絮娘那丫頭在姑娘跟前討好賣乖,是田地也有了,磚瓦房也蓋起來了,面色都紅潤了。”
“他們過得滋潤,我老婆子可不眼紅,只是姑娘萬萬不該給他們夫妻包那麼多禮金,整整十兩銀子,您一個月的月錢才五兩呢。”
是二十兩。
父親雖不疼愛她,卻好面子,從京裡每年送來虞陽的銀子,都是按每月二十兩算。
銀子到了叔父手裡,變成了每月十兩,再到嬸娘手裡過一遍,就只剩下每月八兩。送來白水莊,交到張媽媽手裡,就是她口中的五兩。
實則用她在身上的,三兩都不到。
前世,沈姝雲也是回京後,聽繼母心疼父親為她這個女兒花了多少錢,才理清這筆爛賬。
她安靜的聽著張媽媽說話,等到她喘息的氣口,起身去桌上端了杯茶給她。
“媽媽慢些說,喝點水潤潤喉嚨。”
張媽媽也不客氣,接過來一飲而盡,瞧著茶碗釉色不錯,便擦幹碗沿,趁沈姝雲不注意,偷偷揣進了袖子裡。
“姑娘無人教導,自是不懂管錢的門道,如今絮娘走了,莊上的丫頭又都粗笨不堪,不若叫我老婆子來貼身伺候姑娘,替您管賬理事,省的那些外人惦記您的銀子,天天跑來叨擾姑娘的清靜。”
聞言,沈姝雲笑而不語。
見說不動她,張媽媽心底發急,忙挺起腰桿來,另換一種說法。
“我們老爺說了,不日便要將姑娘接回虞陽,吩咐我提前教您規矩,讓您學些大家風範。若姑娘學的好,回虞陽後,老爺說不準會為您請幾個女先生,教您學學繡花、念書什麼的……”
張媽媽梗著臉扯謊,沈姝雲看破不戳破,反笑她在莊子裡待了六年,都不知道自己伺候的姑娘繡的是什麼花,唸的是什麼書。
“要媽媽來教導我,豈不勞累了媽媽?”
“為了姑娘好,我累些也不怕的。”張媽媽笑著迎合,見她即將“上鈎”,還想天花亂墜的再謅一通,卻感到一股氣流從股間竄出。
聞聲,沈姝雲捏帕掩面。
張媽媽羞得老臉通紅,正要告罪,一時間胃裡翻湧,忙捂住嘴跑了出去。
剛跑出院門,正巧撞上在外頭偷聽熱鬧的幾個婆子,手上一鬆,嘔了幾人一身汙穢。
袖子裡的茶碗掉出來,摔碎在地上,張媽媽本就胃裡難受,迎面撞上人後,失去平衡摔下去,紮了一手的碎瓷片。
“天老爺,疼死我咯——”她一邊哀嚎,喉嚨裡仍不斷往外流髒東西。
“她是不是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