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聞十分疼愛這個妹妹。
想來如果萬俟聞就在這裡,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摻和到男子的這些事情裡為他報仇。做個沒心沒肺的姑娘就好,往後餘生做她的世子夫人,開開心心,和和美美活下去。
阿蠻聽了後卻冷笑。
“不過是怕累又怕麻煩,不想幫這個忙而已!謝公子,既然這樣,你不妨直說,又何必找這些藉口來敷衍我果然你們中原人都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懦夫!”阿蠻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謝隨笑笑。該說的已經說了。至於信不信,如何選擇,那是她的事情,謝隨沒有興趣幹涉這些。書法最講究靜心凝神,被她這麼一打岔,謝隨也沒了繼續欣賞的心思,轉頭離去。
“虛偽,”阿蠻沖著他的背影大喊,“你就是這樣對你的手足兄弟的你這個人沒有心,衣冠禽獸,狼心狗肺的壞東西!”
謝隨步子一滯,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
午後天邊飄來幾片烏雲,風裡也漸漸大了起來,空氣粘濕沉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夏季多暴雨,何況九成宮又在山間。
先皇在時,幾乎每年都會帶著妃嬪子女在九成宮小住,少則幾日,多則數月,處理政務,接見大臣自然也搬到了九成宮裡。方便起見,有不少官員在這附近添置了宅院,但那只是少數。多數人晚上接風宴散了還是要乘馬車回盛京去的,若是下起暴雨可就麻煩了。
馮妙瑜便和馮敬文商量著把晚上的席面提前了一個多時辰,她過去找馮重明說明瞭情況,噓寒問暖,順便又和父皇一同用了晚膳,等她回來的時候宴席已經快散了,陸陸續續有人起身告辭離開。
阿蠻倒還是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她整個人幾乎是倒伏在桌上,面前的飯菜沒動幾口的樣子,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了,心情很不好的樣子,只一個勁的喝酒。
這樣下去哪裡能行。那酒再好,也不是能這樣喝的。人喝成這個樣子,倒顯得她這個做東家的招待不周了。
馮妙瑜就過去摁住了阿蠻端酒杯的手,坐下來說:“別喝了,我看林世子那邊也準備要回去了,我叫你的侍女送你先上馬車裡去吧?”
“你,別管我……”
阿蠻懶洋洋張開一雙醉意朦朧的眼睛,想推開馮妙瑜的手,指尖卻無意觸到一片冰冷,是一枚戒指。
阿蠻的眼神突然變了。她反手扣住馮妙瑜的手腕。
馮妙瑜疼得倒吸一口氣“嘶”了一聲,她用力,卻怎麼都掙紮不開阿蠻的手。
這姑娘的手勁怎麼這樣大!
“這戒指是從哪裡來的?”
阿蠻捏著馮妙瑜的手腕低聲逼問,她忽然就想起兄長曾提起過那位謝公子尚了妙瑤的姐妹……兄長送給謝隨的戒指在她手上,那應該錯不了了!這個人大概就是謝隨的妻子。
腕間的鉗制又松開了。
“這戒指有什麼問題嗎?”馮妙瑜揉了揉手腕。
阿蠻不答,剛才的舉動彷彿只是她一時酒蒙的無心之舉,她整個人從桌上移到馮妙瑜肩頭,半摟著,說:“妙瑜你也要回去的吧你要上馬車,我也要上馬車,你送我過去吧。”
“阿蠻”
馮妙瑜喚她,沒反應。又推了推她的胳膊,還是沒有反應。
榴紅過來想把她從馮妙瑜身上拉下來,阿蠻卻怎麼也不願意放手,她力氣又大,大半個人搭在馮妙瑜身上,紋絲不動。
“算了,她好像還能走的樣子,我扶著她去馬車那裡,”馮妙瑜擺擺手,“你去叫林世子和姑爺。”
到了酉正的時候,天上果然飄起雨來,好在只是零零星星的毛毛細雨。
阿蠻仍伏在馮妙瑜肩頭,她半眯著眼睛盯著雨幕,在看到謝隨神情的一霎,她就勾唇輕輕笑起來。
她知道自己賭對了。
他的神情做不得假,她確確實實地咬到了獵物的喉嚨。
塗著柿紅蔻丹的指尖掃過素白的側頸,動作輕柔得像是情人間隱秘的愛撫。可這分明是個威脅。
阿蠻用口型,一字一頓地說:“明日正午,春和酒樓。你若不來,我便殺了她。”
她歪了歪頭,慢慢放開了馮妙瑜。起身時嘴唇有意無意從馮妙瑜的側頸邊上擦過,唇脂留下印子遠看是一道殷紅的傷口。那傷口被雨水細細暈開,血順著脖子流到了衣領裡面。
天邊隱隱傳來雷鳴的聲音,很遠,但又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