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關懷 這件事要委屈你了。
宮裡調理出來的內侍向來是沉穩持重的,錐子紮了手都不吭一聲的悶葫蘆,若非確有要事,肯定不會像眼下這般不顧章法地闖進來。馮妙瑜就道:“出什麼事了?你不用著急,慢慢地說。”
“是太子……”
那內侍才說了幾個字,又見劉公公向他使眼色,他轉了轉眼睛,立刻改口道:“具體事情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方才太子的侍衛突然跑來說長信宮那邊出事了,奴才見他一臉焦急,衣裳上還沾了血,這才……”
長信宮屬於東宮。不過那地方位置偏得很,周圍又是個沒什麼人去的園子,冷清到有些滲人,聽說馮敬文偶爾會到那裡去溫書或是躲個清淨。
可這是在皇宮裡,就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能出什麼事情?
“糊塗!你闖進來打斷皇上和公主說話,就為這捕風捉影的事情?”劉公公作勢往那內侍的屁股上踹了一腳,唱紅臉。
“無妨,朕和公主的話也說的差不多了。新人不懂事,你下去慢慢調理就是,發這麼大火做什麼?”
馮重明眼下心情不錯,也樂得給劉公公個面子扮白臉,順便彰顯一下自己的仁君風範。
“說起來,朕也有段時間未看太子了,貍娘也有許久沒見他了吧?他是你親弟弟,你也跟朕一起過去,晚些時候,我們三人一起在宮裡用個晚膳。”
馮妙瑜愣了一下。
相比姐弟,她與馮敬文倒是更像一對冤家。馮敬文不喜歡她這個長姐,她其實不是很想見馮敬文,更不想和他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只是父皇這麼說了,她也不好拒絕。
馮重明笑著起身,又指劉公公吩咐道:“對了,今個晚膳你記得叫他們做份五生盤上來,朕記得貍娘平日最愛吃這個了。”
劉公公眼裡閃過一絲驚詫,很快就轉頭吹捧起馮重明舐犢情深,公事如此繁忙還能記著女兒的喜好。
馮妙瑜欲言又止。
五生盤其實就是羊、豬、牛、熊、鹿五種肉類做的生醃冷盤。
她不喜食冷盤。尤其那五生盤還是生肉,就是做的再好她也覺得有股腥味,何況聽說那東西吃了以後還容易腹痛。
但這是父皇對她屈指可數的關懷了。
馮妙瑜抿了抿嘴,猶豫了又猶豫,最後還是沒說出她其實一點也不喜歡吃五生盤。
幾人走出曲風閣時,正好那個前來報信的侍衛還沒來得及離開,馮重明就叫他過來問話。
一路上,那侍衛支支吾吾的,一會說太子被人打了,一會又說太子把人家打傷了,說的前言不搭後語,馮重明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直到快到長信宮門口,那侍衛才終於了實話。
馮敬文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和宮裡一個小宮女好上了。長信宮偏僻,兩人常約在那地方見面,茍且時由侍衛守在外面。
反正這種事情在世家子弟裡也不少見,太子的侍衛和太子那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大家就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可誰知今日出了紕漏。兩人正忙活時叫人看到了。馮敬文席上喝了不少酒,一言不合,就和人家打起來,打不過人家,還叫了侍衛一起上。這事情鬧得不小。
馮重明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面上肌肉滾動著,烏雲遮天,風雨欲來。他問道:“是什麼人和太子打起來了,人呢?”
“卑職見那,那幾人穿的是蠻服,好像是使團的人。”那侍衛道。
他見兩邊的人都打起來失了理智,知道事態嚴重,便趕緊跑到曲風閣外向馮重明稟報。
“成何體統!”
馮重明深深地吸了口氣,鼻翼微張。一來是氣馮敬文行事荒唐,堂堂一國太子卻授人以柄,二是氣他打誰不好,若他打的是個大臣的兒子,到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壓下去了,可他打的偏偏是使團中人,國無小事,這可不是隨手能壓下去的事情,搞不好兩國交惡——眼下可還指望著靠邊市貿易稅彌補國庫虧空呢。
長信宮裡已亂作一團。
一個瞧著才剛十四五歲的小宮女抱著裙子大聲勸著,嗓子都喊啞了,可酒勁上頭的人哪裡還能聽得進去她的話。
太子馮敬文衣衫不整地領著一眾侍衛沖上去揍那幾個穿著蠻服的少年,敵眾我寡,那幾個蠻族少年卻也未落下風,蠻族本就善戰,何況這次出使大梁的個個都是青年翹楚,一時間打的難舍難分,混亂中只聽馮敬文大喊著:“給我打!狠狠地打!今日非得讓這幾個毛小子見識一下本宮的厲害不可!”
那幾個蠻族少年也用蠻語咕哩呱啦大叫起來,馮妙瑜曾隨一位來訪的蠻族學者學過一點皮毛,她連蒙帶猜,那幾個少年的話意思差不多是擒賊先擒王,於是兩個掩護,另外一個從側面摸到馮敬文身邊,抬手照面就是一拳,鼻血刷地流下來。
“皇上駕到——”劉公公偷偷瞄著馮重明的臉色,一甩拂塵,尖聲大喊道。
無人理會。
有幾個靠近宮門的倒是發覺了不對,但很快又被捲回了鬥毆之中,馮重明的臉色已經不是難看了,陰沉到能擠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