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翊直盯著桉朵兒匆匆消失的背影,雙眸深黑如漩渦,不辯喜怒。
片刻,先前那女子盈盈步出,關切地問:“公子,小少主沒事吧?”
蘇翊緩緩搖頭,語氣卻帶著惆悵:“她過得很好。看上去片刻也離不開那如意郎君。”
女子沉默片刻,終於試探著問:“公子,公子沒事吧?”
蘇翊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看著女子,問:“我?我有什麼事?”
女子的俏臉微紅,小聲道:“公子這次受傷,暫時喪失聽覺。公子為防那辰極一族趁機作亂,一直瞞得極緊,平日與人交談只靠讀唇語。剛剛小少主卻與公子耳語。這……”
蘇翊一笑,道:“她一出門,立刻就會隨她那如意郎君消失。你放心,我身上這隱疾,她絕不可能傳出去。”
女子的眉心稍稍舒展,卻還是擔憂:“萬一小少主要向公子告知重要之事。那樣耳語,公子根本聽不見。”
蘇翊笑得更爽朗:“重要之事?她也能有重要之事?她的重要之事無非就是她已心有所屬。當然,這確實算得上重要之事。”
桉朵兒走出院子,很快眼前一黑。她也不知是東之月的身法太快,導致她眼前一黑,還是她眼前本來就想黑。
心底還是反反複複盤旋那句話——她完了。她背叛東之月,她徹底完了。
東之月將她抱在胸前,小聲安慰:“寶貝,你的那個好哥哥沒事,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以後你想回家,我還帶你回來。”
桉朵兒的淚珠子奔出來。
東之月又說:“寶貝,你既然想家,要不回去住一陣?你放心,我是個大度的人。只要不餵我吃貓糧,哪怕你多幾個好哥哥,我也是可以忍受的。”
桉朵兒噗嗤笑出來,然後哭得更難過。
她揪著東之月的前襟,啞聲抽泣:“夜之哥哥,你說,如果我……如果我……如果我……你……”
語無倫次半天,她最終也沒敢說出“如果我背叛你”這句話。
以東之月一葉知秋的智慧,她是半點口風也不敢透露,只能一個人忐忑,不僅忐忑,還有撕心的愧疚。
所有這些苦果,她都只能獨自品嘗。真是福禍一線之隔,轉眼她就到了這步無依無靠的境地。
她接著哭泣:“我要回家。回夜之哥哥的家。夜之哥哥你帶我回家。”
東之月將她摟得緊了緊,柔聲道:“寶貝,我也想帶你回家。但我現在有點重要的事。我先帶你去別人家裡小住幾日好不好?”
金紅朝陽籠罩群山輪廓,煙霞萬裡流動如海潮。桉朵兒這一覺睡得又長又沉。從小到大,她一遇到難題,就特別能睡。好像能將難題溺死在夢裡。
朝霞照耀崇山之間的離宮別苑,那金碧輝彩彷彿就閃在眼前。
桉朵兒懵懂看著那陌生之地,揉揉眼,就聽東之月在身邊小聲說:“寶貝,你要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是向著你的。”
桉朵兒一驚,一喜,又一陣毛骨悚然。
她不知道東之月怎能看穿她的心事。
抬眼去看東之月,卻發現東之月只注視著前方,目光悵遠。
桉朵兒更加不知所措。
她要到很久以後,才會發現,自己此時誤會了東之月。
東之月並未看穿她的心事。東之月說的“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是向著你的”,其實是另有所指,與雙鷺和清河羽族沒有半分關系。
但桉朵兒誤以為東之月看穿了她,因此手足無措。哪怕東之月承諾會“向著她”,她還是忐忑。她真的不敢斷定,東之月對她不存絲毫芥蒂。
桉朵兒看向前方的宮殿,問東之月:“夜之哥哥,你要帶我去哪裡?”
東之月拍拍她的頭,柔聲道:“醇和垣殿。”
桉朵兒又是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