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南幾乎一晚沒睡。做重案組的隊長已經有幾年的時間了,他現在的職位完全是靠自己的摸爬滾打得來的,為了理清案情,通宵思考問題的事是經常出現的。有時這種壓力壓得他透不過氣來,這也許是他很輕易地接受姚芮進入他的生活的原因,因為在姚芮那裡,他可以放鬆地想任何問題,姚芮給了他生活的激情,還能做案情的參謀。
清晨,鐘南草草吃了點東西,就和魏軒來到精神病院,經過多方調查,鐘南有了不小的收獲。
他趕回警局,立刻提審梁致遠。
梁致遠一臉的憔悴,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
“梁院長,你沒有什麼話和我說嗎?這些天,你應該清醒些了。”鐘南對梁致遠說。
“我一直很清醒,該說的,我都說了。結果,我也很清楚,既然做了,我就沒有後悔過,我等著判決的那一天。”梁致遠冷冷地說。
“看樣子,你還是不太清醒,你是被情感沖昏了頭腦,我來講個故事,也許能讓你清醒一些。”
“我沒有心情聽故事,好像這裡也不是講故事的地方。”
鐘南一笑,“還是聽聽吧,聽後,你也許會改變主意。”鐘南看著梁致遠,接著說道,“二十年前,本來一家四口很幸福的家庭,因為父親的背叛,而變得支離破碎,六歲的兒子跟著爸爸到了新的家庭,不到一歲的女兒跟著母親回到了孃家。後來,母親在家裡聽到一個噩耗,兒子死了,淹死在河水裡,本來就經受離婚打擊的她,怎麼會再經得起兒子死去的痛苦?她瘋了……”
梁致遠臉上的肌肉哆嗦了一下。
鐘南接著說:“母親總不能在孃家過下去,再則她的精神已出了毛病,她再次出嫁了,嫁給了小莊村的一個身體殘疾的人。女兒也跟著母親到了小莊村,一個精神有問題的女人和一個身體有殘疾的男人在一起生活,會是怎樣的情況,我們可想而知。母親的病情在一天天地加深,女兒在這個家庭中,既沒有母愛,同樣也得不到父愛,她不知道,她並不是這個殘疾父親的孩子。女兒在一個畸形的家庭裡長大了,人們瞧不起她,她也養成了自卑的性格。後來,家裡唯一的生活來源,殘疾的繼父死了,女兒跌入了生活的深淵,但她的學習還好,考上了大學,帶著精神病的母親來到了這個城市。她要把母親安置到一個地方,完成自己的學業,她來到了精神病院……”鐘南頓了頓。
梁致遠低著頭,好像並不關心這個故事,可他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
“誰知,可能上天的安排,這個精神病院的院長就是分開多年的兒子,兒子在六歲時,逃離了父親所在的家庭,消失在河邊。父親一直認為兒子已經死了。其實兒子沒有死,他被一個老人救了,在敬老院裡慢慢長大。他這期間,也曾經回到老家去看望他的母親和妹妹,可沒看到,因為母親和妹妹已到了小莊村。他知道,是他的假死讓母親瘋了,他懊悔,他恨自己,但他當時沒有能力去照顧母親和妹妹。他開始努力學習,考上了醫學院,就是為了能親自為母親治病。他成功了,成了精神病院的院長,他要把母親接到這裡來治療。事情湊巧,他在精神病院裡意外地見到了二十年未見面的母親和妹妹。他悲喜交加,喜的是他能夠照顧自己的母親和妹妹了,悲的是,母親病得很厲害,幾乎沒有治癒的希望,而自己的妹妹根本不知道她還有一個哥哥。他暫時只能隱藏著自己的身份,用一個好心的院長的身份盡著一個兒子和哥哥的職責,慢慢增進自己和妹妹的情感,在恰當的時機,再讓妹妹接受他這個哥哥。
“生活就這樣平靜地過去,他很知足,只要母親和妹妹在身邊就可以了。可是,恐懼接踵而至,他看到了妹妹竟然在背叛了他們的親生父親家裡做保姆,也就是說,薄情寡義的父親並不知道家裡的保姆就是他的親生女兒,這絕對不是巧合。父親家的女主人詭異地死去,讓他想到了妹妹,隨後父親家的另一個人的死讓他更加確信妹妹和他一樣,對奪取父愛並致使母親瘋了的父親一家人懷有徹骨的仇恨,妹妹極有可能就是謀殺案的主謀。
“他想阻止妹妹複仇的腳步,對妹妹大發雷霆,可妹妹一臉的無辜,等於告訴他,妹妹並不想就此罷手。他感到了絕望,母親已經瘋了,他不能再讓妹妹葬送在複仇的深淵裡。他時刻在觀察著妹妹,不讓妹妹再做傻事,可是,妹妹總是尋機靠近父親的病房。他知道,妹妹已被仇恨腐蝕了心靈,他知道警察就守在父親周圍,警察可以隨時抓住複仇的妹妹。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他充當了替罪羊,在妹妹準備動手的時候,他用腳步聲驚走了妹妹,義無反顧地作為一個謀殺者走進了警察的包圍圈,他被捕了。他以為這樣也許會讓妹妹幡然醒悟,如果那樣,他寧可犧牲自己,因為妹妹受的苦難太多了。在做完這些事後,他會將自己所有的積蓄都留給妹妹和母親。我講的這個故事還有疏漏之處嗎?”鐘南說。
“鐘隊長,你很會講故事,可是,我的複仇是我的事,我不想把不相幹的人牽扯進來。我沒有妹妹,我也不會做這樣的傻事,如果你真的想為我洗清罪行,我到願意按照你的故事推翻我以前的話。”梁致遠語氣依舊生硬。
“這張照片的小男孩就是你,而那個小女孩就是莊雲,這張照片,一半來自林先生的家裡,一半來自於莊雲那裡。莊雲就是你的妹妹,你對莊雲異乎尋常的照顧也能證明,你已經知道莊雲就是你的妹妹。你說你是溫倩死亡的製造者,可是,據我們調查,在溫倩出事的那天晚上,你一直在醫院裡,你整晚為阻止一個深度精神病人的自殺而忙碌,醫院裡的醫生和護士都能證明。所以,你所承認的殺人過程並不存在,是你杜撰的。同時,敬老院的院長對我說,你早已做好被判刑的準備,你已經把所有的積蓄都給了敬老院的院長,讓院長把你的積蓄,一部分給敬老院的老人,一部分留給了莊雲和你的母親。”鐘南將那張照片放到梁致遠的面前。
梁致遠看著那張照片,身體顫抖得厲害,他抬起頭,顫聲說:“鐘隊,他們給妹妹造成的傷害太深了,一個女孩帶著一個精神病的母親,遭受的精神上的傷害有多大。誰會跟一個有精神病母親累贅的女孩談戀愛,我親見她被男友嘲弄,這一切都怪她嘛?不,是我的父親,是毀掉我們所有幸福的溫倩,他們應該為此付出代價。”
“是啊,他們是毀掉了你們的幸福,但他們只能受到良心的譴責,而不是為此付出生命。”鐘南說這些話時,心中不自覺地掠過一絲酸楚,“再有,你就這麼肯定,你的妹妹就是謀殺案的主謀嘛?”
“我寧願不相信,可是正如你所說的,莊雲在林家做保姆,林家的人被殺,這會是巧合嗎?”梁致遠說。
“這也許不是巧合,可是,你想過沒有,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莊雲所說的,她並不知道你這個哥哥和林先生這個父親的存在。莊雲不到一歲就跟隨得了病的母親到了小莊村,你的母親不會說起以前的事,其他人更不可能對莊雲說起以前的事,這是姓莊的人家最為忌諱的。即使莊雲知道了以前的事,即使心中有著深深的仇恨,但謀殺對一個柔弱的女孩來說,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況,兩起謀殺都做的不露痕跡。一個謀殺者,躲在暗處進行謀殺才是合情合理的,來到被謀殺者的家裡,不是很容易引起警察的注意嗎?不是更容易暴露嗎?就像你一樣,你說你是謀殺者,但把林先生帶到精神病院來,是最不合理的事。我們可以這樣推斷,莊雲就是想打工,還上母親住院的費用,也許是上天的安排,林先生看到了在勞務市場的莊雲,和你一樣看到了莊雲的簡歷和身份證。林先生知道,莊雲就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林先生一直保留著你年幼時的衣服,說明他對你們還是關心的。他在你假死之後,可能也打聽過莊雲的情況,知道莊雲所在家庭的情況。林先生把莊雲領到了家裡,但無法公開自己和莊雲的關系,溫倩等人都不容下莊雲,而莊雲也不可能和一個丟棄她二十年的父親相認,林先生和你一樣抱有相同的心理。林先生只能像照顧女兒一樣,照顧著莊雲。林先生對莊雲超乎尋常地好,是莊雲親自說的,她也感到奇怪。林先生對莊雲的好,引起了溫倩和林家兄妹另一層次的懷疑,所以,溫倩等人對莊雲惡語相向,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溫倩的對莊雲的態度,莊雲也曾經對我說過了。”鐘南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