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的冬日快來了。
這時節,羊肉豐腴肥美,羶味不重。
一大早上就小火咕咚的燉上一大鍋子,午膳時挖一碗肉出來拌上佐料和豆乾,可以包捲餅,或是配白米飯吃。
晚膳便濾一碗羊肉濃湯出來,熱熱的喝了睡覺,連湯婆子都可以少一個。
宋翎方從武場上回來,滿身黃沙汗臭,洗了個澡,便溜達去了儒兒房間裡。
儒兒今日開始練劍,練了半日,手酥軟的都抬不起來,晚膳都是菱角一勺勺餵給他吃的,強撐著消了消食,倒頭便睡了。
宋翎推開儒兒內室的門,便見菱角坐在桌邊替儒兒擦著劍。
她見來人是宋翎,嘴角微揚,眼睛卻錯了開來,做出一副並不在意的樣子來。
宋翎也沒吱聲,徑直走到她對面坐下。
菱角的眼皮虛了虛,把手上的劍放了下來,道:“似乎還是重了些。”
宋翎把劍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道:“差不離了,我剛開始練劍那會子,也差不多是這斤兩。”
菱角瞧了他一眼,一貫瀟灑的眉目流露出幾分繾綣的曖昧來,口吻中也帶上了幾分薄嗔。
“你倒是個不心疼的,儒兒今日練完劍,連拿勺子的勁兒都沒有,明日更是酸到牙根裡了。”
宋翎溫柔看了正在熟睡的儒兒一眼,又看向菱角,道:“總得苦過一陣,才能學些真本事,你小時候練功夫,難道不苦嗎?”
菱角被他看得害臊,偏首道:“好端端的,怎麼說到我頭上來了?”
宋翎知道菱角的性子,看著大大咧咧,卻是個極害羞的,且還不能戳穿她。
若是戳穿了,更會躲著你一陣呢!
兩月前,沙漠風季來臨,一隻小隊替百姓尋失散了十幾匹駱駝而進了沙漠,結果消失不見。
宋翎和菱角兩人去尋,結果被困在沙窩裡,險些沒命,宋翎以為自己死定了,便對菱角說出自己心中好感。
菱角雖有諸多顧忌,但她暗戀宋翎多年,面對宋翎的主動告白,如何忍得住,取了腰際的指環,戴回了宋翎指上。
兩人以為必死無疑,在沙窩裡靜靜相擁。
可沒想到,今年沙漠的風,竟停了兩日,叫兩人覓得一線生機。
此後,菱角卻開始躲著宋翎了。
宋翎只有在儒兒在場的時候,才能見到她。其他時候,這人就不知道哪裡去了。
宋翎堵了她幾日,終於將她堵在了西境黃羊鎮的一間小酒館裡頭。
這小酒館是個窯洞,只有個晴天開張雨天關門的天窗,人來人往只能從大門進。
宋翎也不逼她,只是坐在門口的桌旁,點了一罈酒,也不走就是了。
菱角沒法子,只能一杯杯的喝酒,待到客人全走了,只剩了他們兩人。
菱角也已經軟醉了,倒是還認得宋翎,見他走到自己跟前來,緩緩的露出了一個冶豔的笑來。
宋翎知道她是醉透了,可心裡仍是忍不住一陣陣的發癢。
只好替她裹上披風,揹她回府,一路上聽她顛三倒四的說著胡話,偶爾叫上一兩句,‘宋翎’‘若暉’。
聽她叫‘若暉’的時候,宋翎的心裡顫了顫,慢慢的裂開了一道貪婪的口子。
她就該叫自己若暉,而不是什麼生疏冷漠的都尉。
回府的時候,已經是滿天璀璨星河在頂上,他從偏門進,無人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