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璀便是詔安將軍趙辭的嫡女,若真將她身上的長處和短處一樁樁拎出來去宋恬相比,只怕宋恬還比不過她呢。
“這丫頭小小年紀,城府居然如此之深?”林氏既氣又怒,立馬喚過周姑姑來,對她道:“你去將愉意閣收拾出來,給四小姐住。”
這訊息來得如此突然,周姑姑下意識睇了宋恬一眼,見她神色平靜,正垂眸看著自己的茶盞裡的茶葉,似乎能從裡頭看出什麼奧妙來。
愉意閣與宋稚出閣前所住的如意閣差不多大小,只是離林氏的更近一些,其實宋恬一直很喜歡宋嫣從前住過的冷秋院,不過因為住過宋嫣這號人物,總覺得有幾分晦氣。
愉意閣便也罷了,只要獨院獨戶的住開來,不必吃個糕點都得過林氏的廚房就好。
周姑姑出去後,宋恬才對林氏溫柔笑道:“孃親莫氣,來日方長。”
林氏憂慮的點了點頭,只怨自己失策,沒有早早想到這一層。
宋恬藉口更衣回了自己屋子,一進門便出了一口氣,心道,‘總算是得償所願了。’
“其實奴婢倒覺得王妃從前的如意閣就很好,裡頭花草繁茂,又有下人一直看守維護。王妃既已出閣,您何不選如意閣呢?”
迎春去過一次如意閣,被滿院的花草給迷住了,想著日後若能在裡頭住著,豈不跟人間桃源一般?
“如意閣裡到處是花草,藤蔓遍地,瞧著一點也不通透大氣,為何要住如意閣?再說那畢竟是姐姐未出閣時所居之地,萬一她哪日心血來潮想要故地重遊,豈不尷尬?”宋恬搖了搖頭,說。
雖為姐妹兩人,畢竟喜惡有所不同,迎春沒摸準主子的心思,有些難堪的縮了縮身子。夏至睇了她一眼,嘴角微掀。
宋恬拿起繡繃,繼續繡著上面那棵未繡完的榕樹,同時心裡不由自主的冒出了這個念頭,‘姐姐如今在王府,也是將王府理的跟個大花園似的,得虧遇到王爺,這才縱著她。’
這念頭彷彿是林氏腦子裡的,宋恬蹙眉搖了搖頭,想將這個想法趕出腦海。
都說宋恬與宋稚相像,可宋恬隱隱覺察這話更像是一種讚美,因為宋稚貌美而又福分深厚。可真論起來,宋恬覺得自己與宋稚並不相像,而宋翎和宋稚雖說模樣一個隨了爹,一個隨了娘,但性子倒是一路上的。
那麼自己呢?像誰?爹爹?
宋恬憶起那個一年只能回來一次的爹爹,模樣怎麼也記不分明,只記得湊近時聞到的鐵器味道還有他蒼厚的笑聲。
像孃親?
宋恬指尖一痛,回神定睛一看,指尖上凝出了一粒血珠。
“小姐,別再繡了,仔細傷了眼睛。”夏至道。
宋恬咬著自己的指尖點了點頭,梳洗完畢後就鑽進了被窩裡,聽見夏至關上內室的門。她蜷縮在被窩裡假寐,心裡一點一滴的記掛著時間的流逝。
她光著腳,鬼祟的走到門邊,聽見夏至已經響起了輕輕的鼾聲,便悄悄點燃一盞油燈,藏在床幃後邊,然後從胸口的護身福包裡抽出了一張摺好的信紙。
這信上所寫,宋恬倒背如流,卻還是忍不住一次次的看。他明明喜歡寫豪邁的行書,卻因為要在幅面狹小的信紙上儘可能多的寫字,不得不委委屈屈的用蠅頭小楷書寫。
宋恬嘴角掛著笑,眼眸含春,憶起前日進宮時的事兒來。
太后娘娘讓他與趙璀放風箏,他只拽了幾下繩子,便讓太監來接手了,然後向宋恬投來貌似漫不經心的一瞥。
宋恬每每憶起那個眼神,只覺心口一悶,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急不可耐的跳出來。
這種隱秘的往來,叫宋恬步步沉淪,她落入了蜜糖所熬製的陷阱,卻懶得掙扎。
帷帳邊上的穗子很長,宋恬手裡的油燈火苗,總是不遠不近的掠過穗子,她痴笑著,對此一無所覺,只覺周圍一熱,轉頭瞧見火苗已躥上了半個帷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