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稚在黑暗中默了默,“那王爺王妃去世的時候,他定是很難過。”
菱角想了想,藏下了幾句話,道:“媽媽總是對這段時間的事兒避而不提,她們總喜歡提那些快樂的時候,王爺和王妃去世之後,對世子爺來說,便沒有快樂的時候了。不過……
菱角頓了頓,買了個關子,直到宋稚忍不住出言催促,“不過什麼?”
“不過,等小姐和世子爺成親了,便又是快樂的時候了。”菱角笑嘻嘻的說。
宋稚像是囫圇囤了個糖塊,恰在喉嚨裡不上不下,佯怒道:“你這個鬼丫頭,怎麼說到我頭上來了,行了,你也去睡吧。”說罷,慵懶的翻了個身,滿頭青絲如上好的綢緞鋪在枕頭上。
菱角應了一聲,將杌子搬回原處,又在宋稚床的側邊立了一會,聽到她的呼吸聲漸漸平穩下來,這才到隔間睡去了。
這餘下的一夜,倒是平靜無波。
“小姐昨日怎麼自己起來點香。”逐月早上起來收拾線香的餘灰的時候,“也不喊奴婢一聲。”
宋稚穿著一件藍百合紋暗花紗豎領大襟長衫,正抬著手讓流星給自己繫上一條粉色腰帶,腰帶上還墜了一排密密的金鈴鐺,不過裡邊並沒放響子,所以走起路來不會有聲響。
她聞言道:“沒事,我睡不著,正好起來活泛活泛。”
“小姐這般喜歡藍色嗎?衣裳總是藍色的。”菱角立在一旁,好奇的歪著腦袋。
“我是喜歡藍色,但衣服不全是藍色的,這是趕巧了。”宋稚穿好了衣裳,站在銅鏡面前溜溜的轉了一圈,細細打量著。
菱角忽的鼓起掌來,道:“小姐真好看。”
逐月和流星也知道宋稚好看,平日裡卻是看慣了的,自然沒有菱角這般有驚豔之感。
宋稚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真是傻丫頭。”
畢竟宋翎和沈白焰還有正事要做,所以白日裡他們還是以趕路為主,宋稚在這馬車上,一呆就是一整日。
宋稚正在車上看書,忽覺察有異,一偏頭就見到了一把藍瓣黃蕊的小野菊,鼻尖蹭過花瓣,柔柔軟軟的觸感。
宋稚順著被掀起來的車窗簾望去,被褐色的車簾半遮半掩著,只見到了一個俊逸的下巴,還側了過去,似乎是不想被宋稚見到自己臉上的神色。
宋稚伸手接過了小野菊,就聽到馬車外馬蹄聲響起,沈白焰大概是騎馬跑回到隊伍前邊去了。
逐月和流星既不好意思說話,也不好笑,只好眼觀鼻鼻觀心,兩人臉上神色都是一副強做出的鎮定,死命的壓著嘴角。
菱角也悄悄的打量著宋稚的神情,只見她長長的眼睫垂了下來,鼻尖碰了碰野菊,聞了聞,笑道:“倒是沒有什麼香氣兒。”
“這野菊的花蕊外露,是靠風傳的花粉,不靠蝴蝶兒也不靠蜂兒,所以沒有香氣。”菱角接話道,像是個整天在荒野裡跑的小丫鬟,什麼鄉野田頭的小玩意她都清楚。
宋稚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她握著這束野菊來回的打量,“這花細瞧倒是還挺雅緻的。”
“這種花好養活,只要長了一株,就會長成一片一片的,可能也就是因為隨處可見,所以不金貴,也沒人專門養。”菱角隨口說的一番話,倒是頗有幾分言外的深意。
宋稚摘了挑了一朵花骨朵含苞待放的,正想夾進她這幾日用來打發時間的一本無名氏寫的山水遊記裡,卻聽見一聲悽冽的馬兒長鳴響起。
蘇崢猛地一拽馬兒韁繩,可還是剎得急了些,車廂裡的四個女孩一下就擠到了一塊,大家都著急忙慌的護住了宋稚,逐月的腦門狠狠的撞在了馬車的四壁上,流星上齒磕破了下唇,滿嘴腥甜,倒是菱角還算穩當,一氣兒將她們三個人都給抵住了,這才沒磕得頭昏腦漲。
宋稚還迷迷糊糊的,就見菱角利索的掀開了車簾,對蘇崢道:“這是怎麼了。”
“你別出來,護著宋小姐。賊匪在路上撒了長釘,是劫道的老把戲了。”蘇崢的語氣聽起來有點急,但還算鎮定。
逐月和流星一聽劫道這兩字,嚇得面無血色,忙將宋稚藏在身後。“別怕,哥哥和世子爺都在。”宋稚摸了摸宋翎送給自己的一個皮環,她語氣還算鎮定,只是心頭還是噗通噗通的跳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