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那灘血跡和四下散落的儀仗紅綢外,石子林裡壓根看不出有什麼打鬥的痕跡。幾個還算鎮定的小廝說,統共就兩個黑衣人,一點武功路數也沒有外露,就好像在踢蹴鞠,擋路的人都被一腳一個踹了出去。有一個被踹斷了肋骨,骨頭刺入心臟,當場便去了。還有一個小廝仰面倒下,後腦砸在石塊上,也是直接死了。
宋翎鬆開手,黑布悠悠的落了下來,掩住屍身,他對鄭家跟過來的僕人道:“抬走吧。”
沈白焰負手立在一旁,眼眸轉動,四下逡巡。現下已是黃昏時分,落日的餘暉還要從這疏疏密密的草木間落下來,等落在沈白焰眼裡時,只有一星半點兒的黃光了。
福安原本站在宋翎邊上,他向側邊走了幾步,避開乾枯的草皮,小心翼翼的吹燃了一隻火摺子,將自己手裡的燈籠點亮。那點火因為林間的一陣微風而跳了一跳,福安腳邊上一點莫名的冷光刺進了沈白焰的眼眸中。
“福安。”沈白焰叫了他一聲。
福安提著燈籠給宋翎照明,聞言懵懵懂懂的抬起頭,只見沈白焰伸手指了指什麼。福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發現地上躺著一塊方形的銀色物件,像是令牌。
福安便將其撿了起來,他撣了撣上頭的沙土,正準備交給沈白焰的時候,卻看到了那令牌上一朵火焰。
銀色的火焰,不就是……
福安捏緊了令牌,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怎麼了?”沈白焰納罕道,卻見福安眸中漸漸浮起一抹恐懼之色。
沈白焰偏身看了看自己身後,並無什麼可疑,福安是在害怕自己?
“若暉,你看看福安手裡頭的是什麼東西。”沈白焰淡淡道。
宋翎本在打量樹幹上的一個腳印,尚不明白沈白焰在說什麼東西,手裡便被福安塞了一塊硬邦邦的東西。
宋翎低頭一看,當那朵銀色的火焰印在他的眸中,宋翎冷笑一聲,“呵,這打的是什麼主意?”
宋翎一揚手,將令牌扔給沈白焰。“我記得,你的每一塊令牌上都是能看出所屬人的?”
沈白焰摸了摸令牌邊沿,指腹傳來凹凸的觸感,“看來做此事的人並不知道每塊令牌都是不同的,這是個天大的漏洞。這塊令牌是藏海的,前年飛嵐派他出去查那江南河堤貪腐一案。他中了埋伏,身中數箭而死,令牌也遺失不見。”
素水和飛嵐是沈長興留給沈白焰的暗衛,這麼多年來,沈白焰的暗衛有了十足的增長,不過這些都是隱秘,連宋翎也只知一星半點,暗衛也只見過素水和飛嵐二人。
宋翎手中忽被硬塞了一個燈籠,只見福安遠遠躲到樹後去了,一邊小跑還一邊堵著耳朵。他知道什麼該聽,什麼不該聽。
“貪腐案的銀子不都流進那一位的袖子裡了嗎?難道此事也是他的手筆?”四下已經全然黑了,那屬於宋瑤的一灘血已經凝結了大半,在一點燭光的照耀下,像塊血鑽一般閃著單薄的光。
宋翎盯著那灘血看了半晌,輕聲道:“只是,這一切與宋瑤何干?”
“這件事有兩個目的,一是讓宋家與我結怨,二是要宋瑤死。”沈白焰摸著手裡的令牌,“但總覺得,這令牌倒像是順便的。”
令牌隨隨便便的丟在這裡,黑衣人的一點身份也不露,彷彿來這一遭只為了取宋瑤命。
“嗚啊啊啊,嗚呀啊……”林間老鴉喑啞可怖的聲音響起,宋翎只覺得煩人的很,隨手撿了一塊石子朝老鴉打去,老鴉掉落下來卻湊巧砸在了福安腦袋上,福安嚇得魂都快掉了。
他一轉身,又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了一個人影,他正直直的撞在那人的胸膛上。
福安大叫著從樹後跑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個滿頭霧水的蘇崢。
蘇崢對沈白焰道:“已經告訴飛嵐了,他會親自去查那兩個黑衣人的來歷。”
‘原來是世子爺的手下啊!’福安長出了一口氣,鎮定下來,道:“少爺,世子,咱們先回去吧。反正這天黑了,這點子燈籠光下也查不到什麼線索。”
沈白焰想了想,對宋翎說:“撿到了這塊令牌,我左右是摻和進來了,我和你一同回府,跟宋將軍解釋一番。”
宋翎點頭應允,一行三人便披著夜色回了宋府。
一回到宋府,只見這宋府外院的大管家宋泰康和周姑姑站在門外,指揮著小廝把紅綢摘下來,下面已經有小廝捧著白綢備用。
周姑姑見他們回來,忙迎了上來,藉著門口的燈籠光,依稀可見周姑姑眼眸紅腫,是狠狠哭過一場的。